而是一种莫名的焦虑。
她垂下眼瞼,焦急地开始撕手上的死皮。
妈妈每次看到总会骂她。
她想改,但还没改,爸妈就突然消失在她的眼前,然后是从没见过的外公外婆接她回家。
持续十几天的丧礼、与外公外婆相处的这大半个月……她没有撕过手皮。
现在独自一人,坏习惯又回来了。
撕着撕着,忽地涌出血,小清的眼睛也开始发烫,滚烫的泪滴掉下来。
——你爸妈不会回来了。
在所有亲戚长辈怜悯的目光里,外公外婆格外果断地对她这么说。
小清被吓到了,眼泪悬在眼角,愣是没哭出来。
后来她亲眼看见爸妈躺在那个大木箱里,冷冰冰的……她还是不敢哭出来。
有长辈挡住小清的眼睛,将她抱在怀里,责备外公外婆不该让她看。
但她已经看到了。
回神时,她听见四周传来啜泣声……
然后林若清就懂了。
从此以后她不能任性,不能撒娇,也不能随意在别人面前哭泣。
此时在这偌大的古宅里,她想要忍住泪水,但又不禁安慰自己:没关係的,今天是特别的日子,而且身边没有人,她可以任性一次的。
外头终于下起雨,滂沱的雨势掩盖了她的低声抽噎。
天色墨浓,雨声磅礡。小清整个人陷在阴影里。
也不晓得哭了多久,小清有点倦了,将头倚在膝盖上,差点睡着——
驀然,灯亮了。
小清顿了一下,缓缓抬头,四处张望。
电灯怎么就自己……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小清就听见一个声音——
「哇靠!你谁啊?」陌生的、不加以修饰的、茫然的,男人的惊呼。
小清愣愣地抬头,一个男人站在宅邸门口,惊恐地盯着她。
他身形高大,面容清俊。以辈分而言,似乎是该喊哥哥的年纪。
不知道该不该害怕。
小清呆呆地反问:「你……又是谁啊?」
一个男人,一个女孩,微张着嘴,对着彼此乾瞪眼。
忽然,他顿了一下,脸上的惊讶也慢慢褪去——
「难道你是……小清?林若清?」
外头刮起一阵大风,眨眼之间,男人身后的宅邸大门猝不及防地关上了。
「砰」的一大声,小清吓了一大跳,双腿瞬间滑下来,脚尖轻轻踩在地面。
男人烦躁地摸着自己的耳朵,然后走到窗户旁,把窗户关上。
小清回过神来,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
她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视线,茫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回过头的时候,小清不自觉地把脚缩回来,露出戒备的表情。
「你真的是小清?」男人问,「你长这么大了?」
小清更困惑了。
「不对……等等,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妈呢?你爸呢?」男人皱起浓眉。
心中像是被刺了一下,小清垂下眼瞼,声音孱弱:「他们……」
男人松开眉头,想等她回答,但忽然就发现女孩脸上掛着泪痕。
他微瞠双眸,摸着耳朵。
半晌后,他露出苦笑,否定自己的臆测:「靠,不要吓我。」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差点淹没在磅礡的雨声里。
小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看着她的眼神,男人有些愣然。
林若清深吸一口气,开口:「他们死了。车祸。」斩钉截铁。
雨声滴滴答答而復滴滴答答,打在老旧的宅邸上、滴在时光的流里,泛起了一圈圈又急又快的涟漪。
男人的,和女孩的,各自的涟漪交叠在一起……
男人缓缓别过头,在雨声里说——
「呃,秦佑本。你叫我阿笨就好。」
「你爸妈……都这么叫我。」
圈与圈交会,圆与圆相碰。
从此,成为一条在岁月里涓涓的河。
小清闭了一下眼睛,很轻、很慢……
面前的男人,像是瞬间被记入了她的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