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任由儒门猖獗,把持朝政,日后,等我等消亡之后,我新学只怕也该昙花一现。”
“学生自小浑浑噩噩,苦读圣贤书十余年,直到入了国子监,方知何为世间真理,何谓民族之志。若无先生与祭酒大人,只怕学生这辈子纵使能位列朝班,也就如其他那些儒生一般,做个裱糊匠裱糊这份祖宗家业,丝毫不知该如何进取开拓。”
“但祭酒大人那般的天纵圣贤,之后却绝难再有了啊!既得闻新学,我辈安能不勠力而为,使得新学基业永固。”
“纵使九死亦犹不悔!如果因我等今日退却,使得后世新学如孔子之学一般被人曲解附会,我等纵历万世,亦将难辞其咎!”
“学生愚钝,思来想去,只有令朝廷重开百家,以百家之学取士,方能淡薄儒门之基,让我新学诸多门类成为显学。”
“最终登堂入室,支撑我华夏之基!”
杨士奇慷慨激昂,连宋濂也不禁动容。他伸出因握笔著书而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杨士奇的肩膀。“我知你心意,但你操之过急了。”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杨士奇连忙起身将他扶住。
“你鄙薄儒学,以为儒学必定会成为我新学阻碍。却不知我等新学,本就是站在儒学等诸多先人的学问上,建立起来的。”
“若无先人珠玉在前,纵使五殿下乃是天纵之资,难道他还能无中生有,凭空生生创出这诸多学问不成?”
杨士奇愣住了。
“儒学千年,早已根植于我华夏。若无儒学,危难之际也无文丞相、岳武穆那般人杰,慷慨激昂,挽大厦于将倾。若无儒学,当今陛下于前元年间奋起之时,也无那诸多的华夏子弟舍命相随,最终驱逐鞑虏恢复了汉家河山。”
“推崇新学,从来不是要推倒儒学,而是兼收并蓄,博采众长。五殿下亦曾说过:我并非是比他人看得更远,只是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正是因为有诸多先贤在前,才有如今的新学崛起。”
“非是百家争鸣不好,而是儒学虽有陋处,却亦有可用之初心。百家虽有所长,却也有不可救药之处。”
“如墨家提倡‘非攻’。你欲兴起百家,若是有墨家门徒得列朝班,提倡‘非攻’之念,那我大明日后岂不是唯有谨然自守,再不能逾越国门一步?”
“又譬如农家一学,讲求自给自足,天下百姓皆自产自用,从不互通有无……若是如此,我大明税务司又如何收上来商税,日后有居心叵测之人勾连农家子弟攻讦税务司,又该当如何?”
“这……”杨士奇并未想到这些,被宋濂一说,竟是冷汗连连,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