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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漫长(1 / 1)

日头打在地上,打在柴火上,也打在脊背上,樊茗光着背,在太阳底下劈柴,他坐着马扎,用斧子劈,左手边是没劈的柴火,右手边是劈完了的。劈完了的木条很细,这样的已有不少,在院子里堆起一座小山了。汗水从他的肩头流下,流到肚子上,灌入裤裆里,又从裤腿里流出,滴落在地上,蒸发掉。

樊茗盯着眼前的木块,好像那些木块就是一块块的嚼子,他用力地将他们劈碎,然后堆在一旁,他打算生起一把大火,把所有的嚼子全部烧光,这样子就再也没有嚼子会含在林朦嘴里了。他想,他应该去跟林朦说的。他要说,他那天之所以没有承认,不是因为他不敢,而是他嗓子哑了,他嗓子之所以哑了,是搬石头累的。他说不出话来,所以才没有承认,否则,他一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他才是偷情的那个人。拉着磨盘的不应该是林朦,而应该是他。

樊茗这样想着,然后感到了一丝疼痛,他看到斧把儿变红了,于是放下斧子来,看到了被划伤的大拇指,一滴红色的血滴涌了出来。他将拇指靠在嘴边,轻轻地舔了一下,然后感到苦涩,他的血是苦的,他不明白,于是又用力地咬手指,挤出一些血来,放在舌尖上,依旧是苦的。他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在麦田里目睹了那件事以后,他尝什么都是苦的,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连他自己的血,也是苦的。他咽了口唾沫,感到舌头一阵发麻,好像那些吃进去的血已经把苦涩涂抹在整个舌头上了。他突然觉得恶心,苦得受不了,于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然后伸出舌头来,大口大口地干呕,他越来越感觉,嗓子里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在阻塞着他的嗓子。

他想,或许就是这个东西,让他那天在麦田里,什么都没说出来,就是这个东西,让他想说却不能说,这个东西或许是一个嚼子,藏在他嗓子里的嚼子,现在他要把它吐出来,只要吐出来,一切就都没事了。他用力地吐,感到嗓子像针扎的一样,而后用力地捶打胸口,他感到了,要出来了,就要出来了。

他两腮鼓起,大吼道。

“我不是胆小鬼!”

他说完之后,一下子呕出一团气体来,嗓子通畅了,那根嚼子也仿佛消失了。他低下头来,四处寻找,却并没有发现吐出来的嚼子。

他趴在地上,两手捶打着地面,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直阻塞他嗓子的那根嚼子,就是胆小鬼这三个字,他想到了,但他不相信,他明明不是胆小鬼,为什么胆小鬼又会成为阻碍他说话的嚼子,他一定是把嚼子吐了出来,只是吐得很远,找不到了而已,他只要花些时间,是一定可以找到的。他必须要找到,然后拿着那根嚼子,去跟林朦说,他并不是故意不承认的,他不是真正的胆小鬼。

樊茗一下子将四肢都贴在地上了,他像一条蛇一样,一边缓缓地游动着,一边四处搜寻着,他想,像这样细致入微地观察下去,一定可以找到那根嚼子。有沙尘跑入他的嘴里,沙尘也是苦的,苦得让他流下泪来。他很快也尝到了,泪也是苦的,他这次并没有感到呕吐,只是想喝水,他跑到水缸旁边,把头埋进去,恨不得一口气把一整缸的水全部喝光一样。他在水里张嘴,也睁开了眼。

他看到水底有一双手,那是一双自虚无中来的手,那双手正缓缓地靠向他,捧住他的脸,他起初感到柔软,后来想要抽身的时候却不能,那双手紧紧地拉住他的脸庞,让他的头无法从水里移出,他挣扎,然后感到窒息,两手一松,上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水里,他这次看到了更多。他看到了那双手的主人。

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上充斥着恐惧,还有无数个洞,每个洞里,都有一张嘴,一排牙齿,然后那些嘴和牙齿,都在说——胆小鬼!

樊茗用力地捂住耳朵,然后两腿不停地挣扎,他看到水流开始分散,然后那张脸迅速地消失了,他好像失去支撑,一下子倒在地上,他抬起头,看到缸碎了,应该是他挣扎的时候弄碎的。从额头上流下的水进入他的口中,水也是苦的,舌头苦得发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的不是他吃进去的东西,而是他的舌头。

他站起身来,冲进屋子里,寻到一把剪子,剪子很大,但一只手足以拿上,这种剪子一般用来给牛修角或者蹄子,也用来剪一些树枝。他将舌头探出来,而后将剪子敞开,把舌头放在剪子上,他用力压下剪子,舌头却不知怎么的,收了回去。他再次伸出舌头来,闭上眼睛,更快速地压下剪子,可舌头仍旧是缩了回去。他找来一根绳子,然后把舌头绑在牛棚的柱子上,再次架好了剪子。

他这次将上下牙齿咬紧,紧紧地咬住舌头,以防止舌头再缩回去。他闭上眼,狠狠地将剪子夹紧,一段绳子落在了地上,舌头还在。他睁开眼睛,将剪子扔在地上,靠着柱子坐了下来。他想,或许这本就不是他的错,如果那天不是楚青山晕在麦田里了,被捉奸的人就是他和林朦,后来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楚青山早他一步承认了,他一定会站出来的,他不是胆小鬼,绝不是胆小鬼。

樊茗站起身来,抄起地上的剪子,紧紧握住,该剪掉舌头的人不是他,而是楚青山。他提着剪子,赤脚出了院门,一路往山上去,不曾停步。

樊茗到牛棚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楚青山正蹲在一个火柴堆旁生火。樊茗举着剪子说,他要取楚青山的舌头。楚青山说,他本也打算等死的,舌头可以给樊茗,但要等他把火生完。樊茗问,他为什么要等死。楚青山说,人都是要死的,他并不渴望死亡,但他现在已然不惧怕死亡了,他有一种向往。

樊茗说,不管楚青山死不死,他都要取走他的舌头的,他的舌头已经做了太多的恶,说了太多不该说的。楚青山说,樊茗要把剪子烤热,这样剪的时候,会快一些,樊茗于是坐到楚青山对面,把剪子放在火柴堆里,等着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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