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找寻京师附郭大兴县合适秀才作为“预备驸马”人选,这事儿在皇帝看来颇为重要,在高务实看来倒也谈不上格外要紧,总之派人出去四下接触,慢慢遴选和观察也就是了。
毕竟按照朱翊钧给他交的底,万曆八年选中一人即可,因为三公主的大婚时间被李太后定在了万曆九年,时间还算充裕。
高务实目前自己的主要任务,还是充当郭朴和张四维之间的润滑剂,目的是为朝廷大局的稳定贡献力量——好吧,这是扯淡,真实目的是在稳定高党大局的前提下,也不要过分刺激心学一脉。
这两个目的,一般而言是冲突的。
想要稳定高党大局,不光是高务实出面做一下内部润滑就够看,内部润滑只能把矛盾暂时掩盖下来,并不能深层次的消除矛盾。要消除矛盾,或者说至少暂时消除矛盾,关键还是在于要有新的蛋糕可以分配。
所谓“高党”,固然是一个以实学为指导思想的政治集团,但实学强调的只是经世致用、富国强兵,它又不强调做人民的公仆,所以高党上下,要想有凝聚力,也得让他们觉得“有奔头”,这个奔头无非就是前程,前程无非就是陞官。
可是朝廷的官职体系永远都是金字塔形态的,越往上,职务越高,位置就越少,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补进去,那势必得佔了别人的坑,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说“别人”致仕退休自己让出坑来了,那还算好,万一人家死乞白赖既不肯退休更不肯去死,你能怎么样,还不只是乾瞪眼。
更何况,就算人家退休致仕,或者乾脆死在任上,这个坑让了出来,也未必就非得是你高党的人顶上去啊,人心学一脉没有大佬么?
再说,心学一脉如今在朝的大佬虽然比不上实学一脉的高党得圣眷,可是心学一脉的门人可远比实学要多——心学从什么时候崛起的?
可实学呢?从邱濬到王廷相,这都还只是实学理论派在为实学奠基,真正把实学推动到全国皆知的,正是高拱高新郑,正是他这近十年的主政,才让实学俨然有奋起直追之势。甚至在某些人看来,随着高拱新政的持续推进,新政的效果逐渐为不少士人所讚颂,实学甚至有可能取代心学,成为士林新潮流也说不定。
不过对于这种看法,高务实觉得还是过于乐观了一些,高拱新政对于北方一些偷税漏税不算太严重的家庭所出的士子,可能利益影响还不算太大,但对于南方某些地区的士子,那影响可是太大了,他们恐怕很难因为“国富民强”这个好处就倾向高拱新政,而不顾及自家的大量损失,或者那些出钱供他读书的金主们的大量损失。
但与此同时,因为高拱新政而致富的部分工商业主——譬如海商、丝商、棉商、瓷商乃至茶商等等这些,他们的家庭所出的士子,以及他们所支助的士子们,就肯定是高党的支援者,一旦为官,也基本都会成为高党。
高党,其实说穿了就是实学党,就是改革党。
但是高党的这批工商业主拥趸们现在还刚刚起步,刚刚享受到新政的红利,他们暂时还没有能力影响到高层,他们所提供给高层的支援也还微不足道。
高务实知道,要想他们能够帮得上忙,至少也要等十年之后,没有这十年的孕育期,他们还无法给高党提供多少新鲜血液。
所以高党必须稳住这接下来的十年。稳住了,实学党从此就在大明政坛站稳了脚跟;稳不住,说不定就跟历史上一样风流云散、人亡政息。
换句话说,现在的高党其实根基是很不扎实的,依靠的完全是皇权的力量。而心学一脉则不同,由于现在的心学早就跑偏了,他们现在已经只是嘴里致良知,实际都是致私利,所以尤其是南方一带,已经开始出现各种私人权利至上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