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码头之后,李奈终于是忍不住心头的疑问,对陶东来道:“陶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陶东来笑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们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入伍当兵?”
“不错,在下正是此意。这些孩童看起来还未到束发之年,小小年纪便被贵方征召入伍,这样……岂不是有违人和?”李奈心直口快,忍不住指责道。
“他们是童子军,但并不是真正的军队或者民团,也不可能会被派遣到战场上参与作战,严格说来,他们只是接受军事化的管理而已。”陶东来解释道:“他们在这里不但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也会有相应的文化教育,我们会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做人的道理。等他们年满十六岁以后,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进入民团做一个民兵战士,不想当兵的人也可以去务农、务工、经商、当船员,有很多不同的出路可以供他们选择。”
听了这样的解释之后,李奈面色稍缓,但还是追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们进入正规的书院学习?在营中整日与军汉为伍,又如何能读书识字?”
陶东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刚才听施先生提过,据说李先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说到功名,李奈傲然应道:“在下不才,于天启元年在广州府中了会试。”
“那就是举人老爷了。”陶东来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李先生可否还记得,当初在蒙学与你一起念书的小伙伴,现在有几人是考上了功名?”
“秀才不过四五人,举人唯在下一人耳。”李奈对于自己的专业水平很是自傲,毕竟考上举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华南的读书人来说,考上举人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这就是了,教育并不能让每个人都成为学问大家。真正能在学问上达到一定高度的只是少数人,就像当初和你一起识字的那些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可能会成为举人或者是更高一等的进士,念过蒙学的人也不可能个个都进到国子监。”
说到这里,陶东来回身指向码头道:“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孩子,都是经过了书院的初步淘汰,被我们认定为不适合在书院学习的对象。我们的师资力量很有限,目前只能让少数更聪明的孩子接受更全面更深入的教育。但这些孩子我们也并不打算放弃他们,只是要换一个培养的方式而已,他们在这里一样会读书识字,只是学习的内容跟正规书院有所差别而已。”
李奈摇头不止道:“不读圣贤书,岂能妄称读书人!”
“在这一点上,我们海汉的风气和大明有所不同。”陶东来笑道:“我们需要的是有用的读书人,而不是只会读书的读书人。”
这话虽然有一点绕口,不过李奈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反驳道:“读圣贤书可治天下,岂可称之为无用?”
“可治天下吗?”陶东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嘲讽之情:“既然如此,还要武官和军队干嘛?全国的百姓都去读圣贤书不就好了?”
“此乃歪理邪说!”李奈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陶东来的这种说法,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听到过如此荒谬的理论。
“是不是歪理邪说,我们不用现在就分出对错高低,一切可以交给时间去证明。”陶东来看到负责新兵营训练的古卫已经快步朝这边走来,便将这场争论暂时划上了句号。
两人面对面互致军礼之后,陶东来便向古卫介绍道:“这两位是从广州来的客商,我和施先生带着他们到处转转,顺便也来看看民兵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