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是个极为和善之人,年轻时因乐善好施,被当地人称为活菩萨。所以,江氏药铺在她的料理下,这几十年来日渐壮大,竟成了大周境内誉满天下、妇孺皆知的医药商贾。
云海棠极少见她有何埋怨。
怎地今日单单对太子如此不满,溢于言表?
阿爹不过说了个花灯宴的话题,她便沉下脸来,随口只简单问了几句近来日常,便早早遣了人,自行歇息了。
“老夫人的身子可是硬朗的呢!”翠喜在闺房内帮云海棠换着寝衣,早就将之前两人的玩笑闷气抛之脑后了,有些疑惑地问道,“今日怎么刚见面,会这么早歇?”
江老夫人来京城的日子不多,除了每年进贡药材的时候,偶尔会心血来潮随商进宫,其余时间,多半都待在兖州老宅颐养天年。
因云怀远这些年来也都没歇,不是平南蛮,就是战东海,绕着大周满圈地转,是以云海棠并没多少在京的日子,故而江老夫人来云氏将军府的次数便是更少了。
距离产生美,物以稀为贵,所以,只要是江老夫人来了府上,翠喜是知道的,那精神头比年轻人还旺盛的老人家,必是会拉着云海棠,灯火通明地聊上一整个晚上,祖孙俩好似永远有讲不完的话。
云海棠一边用脚勾了张凳子让翠喜坐下,一边自己扯过袖子道:“在营中时,可不都是我自个儿穿的衣裳,怎么一回京,你就当我是个小儿郎一般,你忙活到现在,快坐下吧,绕得我头晕。”
她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想来是昨夜一夜没睡,此刻困顿才复上劲来找她。
“外祖母刚刚一路劳顿而来,哪能每回都熬夜,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说道这,云海棠方又想起,按照上一世来看,算来外祖母便只剩一年不到的光景了,捏着盘扣的手突然没力气地垂了下来。
“你看,还是得我来吧!”翠喜也拿脚一挪,把挡在两人中间的凳子踢开,“你在营中穿的多是铠衣,能和咱们这些女儿家的衣裳比吗?”
说着,得意地笑道:“要论比戴铠呢,我肯定是不如小姐你的,但这姑娘家的裙衫褙袍襟袄,我可是手到擒来,哪怕再繁杂的系口,没有玉觽,我一样能解得开。”
“知道你聪明,方前我说错话了,你不是只会吃,还会解衣裳呢。”云海棠顽皮道,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小姐,你真是越发没个正形了,说的话让人听了没羞没燥的!”翠喜轻啐。
云海棠歪头在她面前一晃,拉了她的手坐下来。
“翠喜,我想送你成亲了。”
翠喜刚想再发作,却见云海棠的脸上没了刚才玩笑的神情,一双春华秋艳的眸子深邃得像个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