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重利轻义……”王仁佑补充了句,“倒是和李善做派相仿。”
柳奭不知所措,柳亨眯着眼拉着侄儿往后退了两步……这一老一少对李善的批驳简直是从头到脚,自己可不想掺和进去。
更何况,李善到底是什么来历……坊间多有各种流言,有说是陇西李氏旁支,也有说是赵郡李氏旁支,还有人联想起因杨玄感而被杀的前隋大将李子通……毕竟,李姓是大姓。
但柳亨很确认一点,不管是坊间传言,还是淮阳王李道玄、族兄柳濬那儿,都没有李善自称陇西李氏这个说法。
外间响起一片急促的脚步声,两个捧着酒瓶的仆役气喘吁吁的门外,“三郎君,总算抢到了。”
“抢?”
“酒肆存酒不多,已经打起来了。”仆役咋舌道:“可热闹呢,长安县衙都来人了。”
“长安令就该封了那酒肆!”杜淹哼了声,“大庭广众,占街夺路,有碍观瞻。”
“杜公,若是封了那玉壶春,只怕李怀仁被气得吐血呢。”王仁佑笑道:“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乃大仇啊。”
那边柳亨、柳濬略略一礼,匆匆忙忙的离开,不管如何,李善在河北战事中对河东柳氏有恩无仇。
看到杜淹脸上不屑的神色,王仁佑补充道:“一壶葡萄酒不过六百钱,新丰酒才两百钱,而一壶玉壶春要一贯钱,每日门庭若渴……喏,今日为了抢酒都打起来了。”
“一贯钱?!”杜淹持盏的右手顿在空中,半响才回过神来,重复了一遍,“一贯钱?”
中国封建时代是农业社会,几乎每个朝代都会下令禁酒,或者课以重税,但这种禁酒令往往只是个幌子……因为这一行利润太高了。
王仁佑清晰的看见,杜淹的眼睛都红了。
扯开话题闲聊了一阵,王仁佑殷勤的扶着杜淹出了门,转过一条街道,玉壶春酒肆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但地上狼藉一片,甚至还看得见被撕下来的衣衫,被打落的软帽。
“哎,长安令无甚作为……”王仁佑轻叹一声,“待会儿在下送张帖子去长安县衙吧。”
王仁佑本人的名帖……没多大的用处,关键是送名帖的人,必定是同安长公主府的管事。
作为圣人李渊唯一在世的兄弟姐妹,同安长公主是有这样的体面的……当然了,王仁佑这话只是一个引子。
杜淹怔怔的看着玉壶春酒肆的门面,眼中一片火热。
第二百三十七章勤于嬉
天才蒙蒙亮,鸡还没打鸣呢,凌敬就从梦中醒转,年纪大了,觉太少。
这个时代的人,无论身份、年龄、男女,都起得早,凌敬穿戴整齐走出门,外间的儿媳已经打好了热水,桌上饭菜都摆好了。
如今凌敬入天策府,任兵曹参军事,又得秦王重托署理审核文书之权,在天策府中一时权重,即使放在整个长安城内,名位不高,但权柄不小,颇受人重视。
这样的人物,家中却无奴仆。
凌家是寒门,不习惯用奴仆,家事都是两个儿媳负责,全村也就李家有奴仆,还是李楷送来的。
正吃着早饭,听见外面乱哄哄的一片,凌敬微微皱眉。
“怀仁笼了一帮孩童,也不知道要作甚?”长子笑道:“怀仁倒是和孩子们玩的好。”
凌敬略略点头,心想李善这厮倒是有手段,怀柔孩童来笼络人心……所以李善总觉得凌敬心太脏,明明是我童心未泯啊!
吃完早饭,凌敬出门准备入城,瞄了眼对面,双手缩在袖子里的李善正在交代聚拢过来的半大孩子什么。
往前走几步,凌敬听了几句,不禁脸有点黑。
“对对对,就是那种白色!”
“红色绝对不能摘……可能有毒。”
“反正回来之后分门别类……快点吧,昨夜小雨,山上肯定多的是蘑菇,回头每人一个鸡子!”
一群孩子背着背笼一窝蜂的跑开,凌敬训斥道:“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哎,凌伯,前几日你还说……年纪大了,睡不着……”李善咳嗽两声,“再说了,大伙儿都起来了。”
凌敬瞄了眼跑开的孩童,皱眉道:“贪图享受,非君子所……”
“凌伯,今儿是有正事。”李善一本正经严肃的说:“弄了个锅子,今日请孝卿兄、德谋兄等好友相聚。”
这么长时间内,李善看似做了不少事,比如酿酒,比如处理雪灾,但其实大部分事都不需要他自己动手。
真正动手的只有两件,一件是在始终温暖如春的房屋内培养菌种,另一件是在炊房里调试火锅底料。
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复试验,李善终于调试出了满意的底料……其实也算不上满意,毕竟没有辣椒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
这一世,李善也没打算再尝辣椒味儿……这个时代,所谓的“辣”通“辛”。
罢了,就当是吃菌王锅底了,昨日李善就送了好些帖子,请人来尝尝鲜。
还以为真有什么正事的凌敬都被气笑了,“还有两日就要科考,你还不备考,如此胡闹……你母亲呢?!”
嗯,这段时日,李善处理雪灾,专注卖酒,调试底料……但在凌敬看来,你最重要的事是备科考啊。
“母亲去东山寺……”
“老夫人在后院……”
前一句是李善,后一句是刚出门的马周。
安静了片刻后,李善振振有词,“平日勤于习,此时却要一松心神,绷得太紧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