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
“去杀只鸭子炖上,至少三年老鸭,十一娘爱喝老鸭汤……算了,你只管杀,待会儿某自己来炖。”
朱八扯扯嘴角,虽然长安、凤凰谷遍传“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妻如何不丈夫”,但自家阿郎这也太过了吧?
真怀疑关于阿郎给崔娘子洗脚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凌伯。”
“裴世矩没答应?”
“嗯。”
“意料之中。”凌敬没有在意,视线落在挂在墙壁上的地图上。
这是一张略为简陋的地图,但涵盖极广,从代州、朔州往西,越过黄河,包括了榆林、银州、延州、朔方、延州、灵州,再到陇右道,往北还有五原郡等关键的地名标注。
“不论其他。”凌敬叹道:“仅此地图,张三郎已然有功。”
“嗯。”李善应了声,不过这还真不是张仲坚的功劳,凌敬从未跟着李善随军,所以他不知道,李善每次出兵的时候,都会详细询问当地居民,与后世的地图记忆相对照,再以商队行至的路线为脉络,绘制地图。
苏定方能在灵州决战大败梁军,就有这张地图的功劳。
当然了,张仲坚的确有功,关于更北一些的草原部落、不多的城池所在地,以及山川脉络,都是最近半年内完成的。
“以云州为分界线。”凌敬想伸手,但有些够不着。
李善随手拿起一旁专门的棍子点在地图的云州上,“以此为分界线,包括云州往东,是突利可汗,云州之西,包括五原郡往西,是都布可汗。”
就在昨日深夜,灵州行军副总管张仲坚遣派信使抵日月潭。
突厥内乱已平,在一个庞大而且处于急剧上升期的帝国的威胁下,都布可汗、突利可汗决定平息内乱,双方在云州、五原郡的交界处会盟,双方止兵戈,约为兄弟……呃,本就是堂兄弟。
而这其中,起到了关键的劝说作用的是前隋的义成公主,这位前隋皇女在两位可汗泾州大败之后,先是倒向了先赶回五原郡的突利可汗,然后迅速向都布可汗靠拢,使双方的势力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也是这个女人主持了这次会盟,使得被李善一手推动的内乱暂时得到了平定。
“嘿!”李善嗤笑道:“亏某放归突利可汗,这厮真是个蠢货,居然降服不了一个区区前隋皇女!”
“义成公主非寻常女子。”凌敬微微摇头,“更何况如今草原皆知,突利可汗与你李怀仁义结金兰,当年顾集镇一战顿足,去岁大战还被放归,而义成公主深恨你李怀仁,如何会与突利可汗结盟?”
李善也是无语,都说自己是个穿越的蝴蝶,扇动的微风已经卷起了风暴,但没想到自己也受到这股风暴的影响。
当年李善在苍头河一战后,为了找个理由归京,也为了让人上书弹劾,纵兵洗劫左云县,谁想得到将义成公主的兄弟子侄给杀了。
后来都布可汗能顺利的弑杀颉利可汗,就有义成公主的相助,去年突利可汗抢先回了五原郡,却没能与义成公主结盟……都与那场杀戮有关系。
李善叹了口气,现在dtz内部,简直就是人人想杀李怀仁!
三股势力中,都布可汗是肯定要杀我的,突利可汗就算不想杀,也必须开这个口来拉拢无数族人死在我手中的麾下,而义成公主……这货已经不指望再复辟隋朝了,只要求我的首级!
而义成公主最终倒向都布可汗,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不相信突利可汗……不是不相信突利可汗的能力,而是不相信突利可汗会砍下李怀仁的首级。
李善在心里恶意的想,张爱玲不是说过那句话嘛!
你突利可汗将那厮摁在床上,居然都降服不了,真是个废物,要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懂,老子非要送一瓶六味地黄丸给你!
“哎……”凌敬长长叹息了声,回头说:“都言魏嗣王太过锋锐!”
李善听了这话真是要哔了狗,是因为我打的太狠,两次大败突厥,所以才……其实这话还真没说错,如果不是东西两头的两次惨败,只怕突厥内乱不会这么快的平息。
但李善还是想哔了狗,历史上的突厥内乱的确是要迟一点,但人家也打到了长安城外,饮马渭河了啊!
李善心里有数,突利可汗、都布可汗的会盟导致突厥内乱平息,但因为之前几年的连续惨败,导致阿史那皇族在草原上的地位一去不复返,不少的部落都有离心之像……最典型的就是渐有割据之像的铁勒九部。
同时又因为去年末的那场大雪,原州都遭受了那样的雪灾,有着种种准备的李善都险些没能抵达萧关……草原上更惨,大批的牲畜被冻死,以掳来的汉奴种植为主要供应的五原郡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也是双方止兵戈会盟的一个关键原因。
这一切,都有着共同的指向,突利可汗、都布可汗甚至其他的草原大小部落,很可能会大举南侵,劫掠财物、人口、粮草,来度过这个冬天。
这也是今天李善突然登门要与裴世矩和解的关键原因,没办法啊,外地即将入侵,而且很可能是一次范围极广的大规模入侵……因为这次会盟也是实际上的分裂,谁都不知道突厥重点攻击的区域在哪儿?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防止动弹,李渊不可能即刻废太子,让李世民入主东宫。
而如今天策府的属官陆续入朝,麾下大将也渐渐外放,比如李孟尝、李世绩等将领,如果大战一起,很可能还会有不少秦王心腹将领领兵上阵……如果这个时候裴世矩在后方捣鬼,那一个不好,就是兵败,弄得不好,说不定长安城都未必能保得住。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战略
已经是深夜了,躺在床上的崔十一娘睁开眼睛,发现身边还是没人,她知道李善并不是去了周氏、小蛮处,肯定是还在外院没有回来……但即使如此,黄昏时分郎君还亲自端着饭菜过来,想到这,崔十一娘甜甜一笑。
但想起昨晚李善所说的,崔十一娘不由得叹息一声,想起昨日深夜被惊醒后,郎君开玩笑说的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
听见微微的声响,崔十一娘转头看去,借着月光看见李善轻手轻脚的走来。
“还没睡吗?”
“刚醒了会儿。”
听着妻子软软糯糯近乎撒娇的声音,李善笑着摸了摸崔十一娘的脸颊,小声说:“放心吧,无论如何,为夫也不会再领兵上阵……呃,外院用餐时候,还没岳丈大人训斥呢。”
崔十一娘低低的应了声,她也心里有数,如果丈夫再立下偌大军功,即使陛下、秦王再如何有量,也很难安置了,到那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太好说了。
想到这,崔十一娘小声说:“再过些年,去清河?”
崔十一娘说这话时候颇有迟疑,颇为犹豫,无往常时候干脆利索的作风……毕竟丈夫是大唐嗣王,可不是依附清河崔氏的女婿。
“迁居清河吗?”李善想了想,“也不错,不过只怕陛下与秦王不会放为夫出京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