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表微垂眼帘,其实同安长公主这个嫡母的身份是不能保证什么的,而且他与李善的关系是最为密切的。
但在李善从仁智宫回到长安之后,王仁表数次来访,非常确定的表达出了态度,绝不返乡以避。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终于来了
事实上,早李善年初在雪夜下萧关之后,王仁表就确定了他的选择。
王仁表不顾李善的阻拦选择入职北衙禁军,甚至就在右监门卫,甚至就在常何的麾下,甚至每日都要轮值玄武门,都要与马周脸对脸。
而且王仁表手里也不是没有人手的,虽然遭嫡母厌弃,被扫地出门,都没有人将其视作外戚,但毕竟是太原祁县王氏子弟。
对于王仁表的选择,李善没办法阻拦,更何况是在如今秦王已然占据了绝对上风的局势下,一力阻拦,还有阻人前途的嫌疑。
就在昨天,李善下午与王仁表深谈了一次,晚上又与凌敬反复讨论,才决定暂时将王仁表撇开……不去管他。
毕竟如今李世民迁居天策府,而东宫一旦有异动,首要的目标肯定是李世民而不是李渊,所以玄武门的重要性已经极度下降……虽然还是很重要,但却不是第一序列的重点。
也正是这个原因,李善下定决心将张文瓘送走,我管不了王孝卿,还管不了你吗?!
“德谋兄、张武安远在原州,且手握重兵,理应无虞。”李善继续道:“此外,为兄在陛下、秦王面前求情,将薛万彻、魏玄成送走。”
“岳丈、岳母不会离开日月潭,定方兄如今已经不上衙视事了,凌公毕竟是天策府属官,轮不到为兄来管。”
李善盯着张文瓘,“如今,只剩下你一人了。”
如今的李善,在长安坊间已经成了传奇,但最近一段时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其重情重义,薛万彻、李乾佑、魏征都成了证明。
李昭德想起昨晚父亲与自己的叙话,李怀仁其人,与二伯父李药师实在是两个极端,一个最为重情,另一个最为薄情……拜李善那句“此生不同席”所赐,薄情寡义的名头已经死死扣在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大唐军神李靖头上。
其实李昭德想的也不完全对,李善这个穿越者,对生命有着极为复杂的感触,他敬重、怜悯每一条生命,但也漠视那些失去生命的尸体,他重视的是与自己有情感联系的那些人的安危。
这么多年下来,除了这座日月潭之外,能让李善放在心头上的,也不过是这些人而已,把张文瓘赶走之后,这座长安城内,自己还要关注的人就比较少了。
平阳公主夫妇那边有自保之力,李乾佑、李昭德是没有人会去骚扰的,凌敬、李客师是天策府属官,有秦王护佑,崔信夫妇会一直住在日月潭直到尘埃落定,也就马周、王仁表以及尔朱焕、尔朱义琛两个舅舅了。
算下来,也就是王仁表了,不过他自己希望能成为一道后手,李善不赞成但也没办法阻拦,总不能将人绑着送去太原吧。
总而言之,李善希望能在尽量多的后手的前提下,削减自己的软肋弱点……谁知道裴世矩会不会在希望破灭的情况下丧心病狂做出什么呢?
在关键时刻,自己只需要缩在日月潭内就行了,李善不相信李世民会废材到在现在的局势下还被李建成翻盘……如果那样的话,只能说明后晋赵莹、北宋欧阳修都是胡扯啊。
对了,还得加上《资治通鉴》的司马光。
张文瓘不服气的转头盯着角落,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李昭德,还是没说出口……对于李善的立场,张文瓘非常清楚,只是有些想不通。
如今秦王已经占据绝对的上风,陛下废太子的心意已定,还有什么危险呢?
这也是李昭德想不通的地方,毕竟他和张文瓘不同,不像王仁表、李楷那样知晓李善的身世。
看了看张文瓘的神情,李善板着脸说:“你兄长几度来信,要为兄管束你……你老实一点,乖乖的去太原,为兄会遣派亲卫护送,明岁正月十五之后才许回长安。”
李昭德笑着说:“明岁一起科考,这一次明经科,你我一定要取中,否则都成笑话了。”
“嗯。”张文瓘不情不愿的应了声。
李善略为轻松了些,用力拍了拍张文瓘的肩膀,“等你明岁上榜,大婚之时,为兄做你的傧相。”
“那还是稚圭占了便宜呢。”王仁表大笑道:“当日怀仁大婚,一首催妆诗名扬天下,此后其他人家不论,清河崔氏女出嫁,必要催妆诗,否则女婿都进不了门呢。”
李昭德连连点头,“不仅清河崔氏,就连博陵崔氏也要效仿,父亲为小弟定亲表妹,到时候免不了要请怀仁兄做傧相呢。”
“呃……”李善有点麻爪,那样的催妆诗……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了,而且李白的毛都快被自己薅干净了。
张文瓘却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小弟若能科考上榜……必要一日看尽长安花,还请怀仁兄……”
王仁表、李昭德面面相觑,同时放声大笑,自从李善在承天门大街上吟出那句“一日看尽长安花”之后,每年科考放榜后,进士去平康坊聚饮,已经成了惯例。
李善哼了声,幽幽道:“岳丈大人持刀而来,一定不会放过为兄,但肯定会先劈死你!”
众人忍不住再次大笑,半年多前李善大婚后,清河县公崔信是公然放过话的,谁再敢怂恿女婿去平康坊,那就别怪我打上门了!
嗯,重点是张文瓘、李昭德、张永这些狐朋狗友,以及江国公陈叔达的次子陈玄德。
这时候,外间传来了敲门声。
“阿郎。”朱八沉声道:“宫中来人。”
李善隐隐猜到了什么,使了个眼色,张文瓘拉开门,门边的朱八神色略有些紧张,“殿中监苏制亲至,传阿郎入宫觐见。”
王仁表先让亲卫去叫人给李善换官服,看见门外的苏制,行礼笑道:“今日魏嗣王太妃寿诞,吾等来恭贺。”
苏制笑着点头,他认得这位同安长公主的庶子,视线扫了扫陆续出门的张文瓘与李昭德,最后落在李善身上。
“殿下,陛下传召。”
“嗯。”李善应了声,“嗯?”
苏制走近几步,低声道:“突厥来了。”
果然是突厥来了,李善心神一松,等了大半个月,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