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彤是我妈老同学的女儿……”
趁她搜肠刮肚编谎的功夫,徐明隗麻利地给自己套上短款睡裤。钟栗盯着墨绿布料上印的一个个暗橙色大菠萝,左思右想也搞不明白他的品味怎么能歪到马里亚纳大海沟去了。
“……你的睡衣好丑。”
“瞎说,这是今年的流行款。”徐明隗扑通一声坐到她身边,手臂一揽,把披着空调被的女人抱进怀里。
“死者是你老妈同学的女儿,然后呢?”
“和她已经三年没联系了。”钟栗先强调一句。“我是说和我妈。”
“工作后我和雅彤见过几面,后来关系远了,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噩耗。葬礼在两周前,我本来该去的,不是刚好碰到发情期错过了吗,这周末才有时间去致哀。”
“我很遗憾。”徐明隗手里还抓着那张纸,脸色却缓和许多。
“这厌胜钱必须换掉,小栗子,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为了死者好,还有死者双亲。”
“等一等,别管我信不信,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的?”
钟栗把头往他胸口咚的一倒,语气介于质问和好奇之间:“先是讲什么人祭,邪神,现在又牵扯到厌胜钱,你别是信什么邪教了吧?”
他像是对她的疑问早有预料:“我读大学时加入的是晋新市民俗社团,社团对古代宗教和民间信仰风俗都有所涉猎,很有意思的社团。”
“民俗社有导师和部门活动室,我交了不少朋友,也做过田野调查,流程相当正规,绝对不搞偏门。”
“听起来真的很像在搞偏门啦。”她小声嘟囔。
徐明隗犹豫几秒才继续:“厌胜钱属于巫祝,我对这方面了解也不深……这张图片我得去拿给社团里的人看看。绳结和铜钱不能随便扔掉,拆解不当,就怕会有什么坏影响。”
“还有这么多讲究?”钟栗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听起来好麻烦。”
“麻烦倒不至于,第一步是先从小神坛里撤下来,放到阳气重的地方……就是拿到户外,让太阳暴晒。”
他摸了摸她的脑门,吧唧亲一口:“别的就交给我。”
一双大手覆到腰间,有规律地捏揉筋骨肌肉,钟栗阖上眼睛,舒服得就差像猫一样咕噜咕噜了:“雅彤妈妈,也就是林阿姨说,厌胜钱是别人给她的。我得打听清楚……总觉得以前还在哪见过这东西。”
“不许自己去做危险的事。”
听到这话,徐明隗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她一点脸颊肉,轻柔地扭了扭:“女朋友,记住了没?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算了,不许做危险的事。”
钟栗躲开他的目光假咳两声。她不是故意瞒着他的,真的,只是实在没力气把告诉王林夫妻的故事再讲一遍。时间间隔太短,她不能那么频繁地打扰记忆里尚还美好的苏冉,把她再次按入死亡的泥潭。
再说,关于自己懦弱的过往、死去的挚友,复杂的家庭关系……
比平日更大更干巴巴的心声如此说:你真要把这些对刚上任不满一个月的男朋友和盘托出?
可徐明隗看过来的眼神让钟栗实在没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跟表情泄了底,女人觉得徐明隗好像对她隐瞒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在母亲“无微不至”的挑刺下过活,她对说谎毫无心理负担,可对他,光是避重就轻就得费好大力气,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冒险的啦!”她一下挣开他的钳制,报复性地拿指甲戳他腹肌,“哪里有那么多危险的地方……好啦,如果我需要帮忙,一定先给你打电话,绝不瞒着你,这样行不行?这样总行了吧!”
“行。”他终于笑了,声音轻松而沉静。“你男朋友很好用的,多使唤使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