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分了两拨,先到的是沈怀瑜这边,打开牢门后,衙役仍然很客气,轻手轻脚的给他上了链子时,这时就听到斜对面衙役在喊:“沈家大爷,甭睡了,醒醒。该过堂了。”??一连喊了两遍,都没听到沈怀理的回应。??衙役叫得不耐烦,挥手让那个给沈怀瑜上链子的人过来开门,门刚一开,他就走进去,一脚踢在背对着他的沈怀理腰间,“起来。”??仍然没动。??这时,任谁都知道不对劲了。??衙役蹲下去,将人翻过来一看,只见沈怀理脸色乌黑,双目圆睁,已经暴毙。??沈怀瑜心里一惊,拖着链条走上前去,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尸体。??难道说,昨天夜里的阵仗不是为他设计,而是为了杀掉沈怀理???可,这是为什么?沈怀理是他们的人才对。要杀的,不应该是他么???这个时候衙役已经反应过来,“快通知大人。”随后四处翻看,想找找四周有没有药瓶,是自己服毒,还是被人下毒。??就在这时,一条手指粗的银环小蛇嗖地一下窜了出来,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之上。??衙役惊叫一声,就听到有人沉声喝道:“站着别动。”??紧接着呛啷一声,腰刀出鞘,贴着他的小腿就劈了下去。??刀锋很利,小蛇咬人时绷得又紧,这一刀,直接就把蛇头砍断,留下半截蛇身,耷拉在地。??这时被咬的衙役这才反应过来,叫出声,“娘呀……”??“快,把靴子脱了,还有救。”沈怀瑜出声道。??衙役闻言,赶紧坐下,一把将靴子拽了下来。说来也是他命大,这靴子邦之前破了一块,他舍不得扔,就让婆娘给他补补。??他那婆娘明显是个实在人,把这一处补得那叫一个瓷实。??而那银环小蛇咬的,正是补过的这一块。它的牙虽尖,但长度有限,到底没能穿透过去。??又仔细检查了一翻,确实自己腿上没有伤口之后,这人才小心翼翼地拨掉嵌在靴子上的蛇头,看向因为被链子锁住,只能双手持刀的沈怀瑜,“多,多谢沈公子。”??沈怀瑜掉转刀头,递给衙役,“情急之下,无意冒犯,还望恕罪。”??衙役接过腰刀,插回鞘中,“公子今日救李某于危难,他日若有难处,可来找我李班头,只要能帮,在下绝不推辞。”说罢,行了个抱拳之礼。??这一礼让沈怀瑜大为意外,在他的印象里衙役们都是些粗鲁、市侩之人,没曾想一样有人能知恩图报,颇有侠义之风。??“李班头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这个时候,徐匀已经闻讯赶来,李班头指了指地上被砍成的两截的银环小蛇道:“此物最是巨毒不过,只要一口,就算是个壮汉,也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但此物野外少见,跑到天牢里来咬人就更加蹊跷。”??徐匀抬头看了眼通风口,冷哼道:“什么野外,这分明就是有人传门豢养,用来杀人的。”??随后又看了看四周,“清点犯人。搜查牢房,外面也要彻查。”??“是!”??这时有师爷前来询问,“大人,今日的案子,还要继续审么?”??徐匀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沈怀理,又看了一眼戴着镣铐的沈怀瑜,想着昨天围观的百姓,今天既然已经说好午时验尸,若是临时改时间,怕是又要激起不少流言。??只是,这沈怀理的死,与沈怀瑜,或者是颖王,到底有没有关系???想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沉声道:“该审的还是要审。但先让仵作过来验尸,看看除了中毒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一有结果,马上报我。”??“是。”??“还有,此人先押在牢里,等正式过堂时再带过去。”说罢,徐匀匆匆离开。??虽然觉得不可能是齐宣和沈怀瑜干的,但在开审之前,他还是得见见齐宣,确认清楚。??沈怀瑜顺从地回到牢里,透过栅栏,看向沈怀理尸体所在的方向。??虽然沈怀理之死是注定的,别的不说,光是私贩福.寿.膏这一项,就够他死上十回。??但却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快,而且会死的这么无声无息。??看来背后之人,相当的心狠手辣,只要人进了大牢,不管缘由为何,直接痛下杀手。根本不给出卖他们的机会。??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另一边,熙和园里,元瑾汐刚刚服侍齐宣用过早饭,这时严陵来报,“晏娥死了。”??“死了?”??“是,被毒蛇咬伤而死。”说罢揭开托盘上的布,上面是两截被斩断的小蛇。??与此同时,徐匀也到了,看到断掉的蛇身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齐宣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背后之人,不可小觑。??第59章人心??在看到了熙和园里发生的事情后,徐匀也知道这事不会是齐宣所为,因此赶紧回了府衙,准备午时的开棺验尸和审案。??此时巳时也就刚过一点,离午时还早,但衙门口就已经有百姓开始聚集,围观人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昨天的所见所闻,以及经过一晚上发酵后,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说沈怀理对那个叫晏娥的女子可谓一见钟情,刚刚给老爹买来冲喜,他就看中了,当天晚上就代老子入了洞房。??元瑾汐落下车帘,不去听那些没用的八卦,凝着双眉,沉思不语。??“在想什么?”齐宣也震惊于早上听到的事情,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想的更多的是幕后之人的手段。??这个时候,熙和园里,四海、元晋安,以及严陵刘胜,应该着手在园内开始调查了。护卫、杂役,每一个人都要查上一遍。??“我在想……这事有没有可能不是园里人,而是江湖艺人所为。”??“江湖艺人?”这倒是启发了齐宣的思路,无论是他还是严陵,想事情向来是暗卫那一套,猜的是不是有人买通府卫,把蛇带进去,将人咬死。??却从未想过,这事若是江湖艺人所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元瑾汐接口,语气带了一点回忆的味道。??“我当时所在的杂耍班子里,并没有耍蛇的人,只是在赶场的路上遇到过一位。因为都是卖艺为生,所以班主就邀他吃了顿饭。那人为了表示感谢,就给我们演了一场。”??“他有两种控蛇的方法,一是通过笛声,只是那笛子特别奇怪,吹出来的声音人听不到,蛇却可以听到,他通过那笛子就指挥蛇做各种各样的动作。”??“还有一种,是通过不同的药粉。每次他撒出不同的药粉,就能让蛇去往不同的地方。”??“还可以这样?”齐宣有些吃惊,随后感叹道:“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这事情闻所未闻。”??“只是这事年深日久,我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不是艺人所为。”??“不管怎么说,倒是一种思路。”虽然此事听起来都是无端猜测,但齐宣的心里却已然信了几分。??昨天夜里天牢把守森严,而熙和园由严陵负责,向来没出过岔子,但昨天晚上两个地方却同时出事,说不准就是对方走了不一样的路子,这才让两边同时措手不及。??不多时,马车已经行到府衙,门口有人见是齐宣的马车,赶紧向里通传。??师爷闻讯,立刻迎出,小心翼翼地将人引进公堂边会客的偏厅,上了茶水。??公堂后面,徐匀正在听仵作汇报验尸结果。??“死者确为沈家长子沈怀理,身上除脖颈间有两处细小的洞孔外,并无其他外伤。死者面者乌黑,嘴唇青紫,为明显的中毒症状。”??“另外,根据遗留现场的蛇头对比,死者脖颈间的洞孔与蛇牙吻合,且与陈班头靴子上的牙印吻合,初步判断,死者系在现场发现的毒蛇咬伤而死。”??这个结果虽然已经在预料之中,但徐匀听后还是叹了口气,昨天夜里的天牢比平时防备森严了不止一倍,结果人还是那么无声无息的就死了。??而其他牢房的犯人,却都安然无恙。??这就意味着,要么敌人太过厉害,要么自己内部出了问题。??无论是哪个,都够让他头疼的。??这个时候师爷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会儿,徐匀皱了皱眉头,喊道:“陈班头何在?”??不多会儿,刚刚从仵作那里拿回靴子的陈班头走了进来,抱拳道:“属下在。”??“平阳市面上,如今可有耍蛇的艺人?”??陈班头摇了摇头,但又道:“虽然现在耍的没有,但有一个人之前在咱们地界耍过。这一次来了,却没耍。我前些日子上街巡逻时遇到他,还曾问过他怎么不耍了。他说最近平阳不好抓蛇,自己换营生了。”??“这人你现在可还记得?”徐匀心里闪过一丝明悟,赶忙问道。??“当然记得,咱老陈别的不行,记人那是一记一个准。”陈班头显然对此很有信心,拍了拍胸脯,“不管是谁,只要我老陈见过,就能记住。”??“好。你现在去把这人给我找出来,带到府衙里。记住,不可声张,尽可能小心。事成之后,我给你转正。”??“得令。”陈班头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他虽然被人称为班头,但只是叫得好听,其实说白了,就是衙门里征召的临时工,要是哪一天衙门缺钱或是当官的太贪,把月钱扣了,就得卷铺盖回家。??可要是转正,那就是在衙门里挂了号,算是正儿八经吃上了“皇粮”。??因此,陈班头干劲十足,带着自己手下那几人,风风火火地就出了府衙,奔着上次见到那人的位置,搜索而去。??这边,午时已到,府衙的锣鼓照例响了一通,外面已经有人高喊,“知府升堂。”??随后是三班衙役拿着杀威棒,鱼贯走出,“威——武——”??徐匀整衣束冠,走上公堂,与齐宣见过礼之后,坐上主位,扔下一支令签,“开棺,验尸。”??“是。”??一口棺材已经被摆在堂上。水莲的尸身并不难找,一来当时就被送到府衙,作为沈怀瑜逼死人的证据;二来,安葬时是有人在场的,所以也没有错挖的可能。??只不过,半年前审案时,尸体被泡得肿胀发白,看上去极为吓人,水莲的父母又在那里哭天喊地,死活不同意解剖验尸。??再加上沈怀瑜一言不发,来了个默认。他也就只能依据表面的结果,做了宣判。??却未曾想,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大麻烦。虽然事出有因,但到底是误判,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此时,水莲的父母已经被传唤到场,虽然仍旧在那里低头抹泪,但对于开棺验尸,却没像上一次那样反对。??“青天大老爷在上,草民想清楚了,水莲是个苦命的孩子,只要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就是打扰她一次,也认了。”??徐匀瞥了一眼他身上明显是新做的衣服,心里不屑。想来当初是收了沈家的钱,坚持不肯验尸,如今又收了齐宣的钱,就同意验尸了。??也罢,只要他们不做阻拦,让自己禀公断案就好。??棺材很薄,几个衙役手持撬棍,根本没费力气,就将棺木翘开。??沈怀瑜跪在堂下,看了一眼棺木,心里叹息一声。当时他可是给了水莲父母不少银子,他们却连一口好棺材都不肯给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