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怪他们好奇,就连夕照自己也有些纳闷。
按理说如今安平家父子炙手可热,就连少夫人都比以前扬眉吐气了,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最近没少过府走动,明面上是慰问,实则暗中巴结。
太平日子显不出武将的用处,但眼看着战事将起,边境戒严,这种时候就都意识到了军队的重要性。
可是以前飞扬恣肆的小姐却突然变得低调消沉,好似万事不萦于心。
外间都在传闻她情场失意又历经丧母之痛,因此改了心志。可夕照回来得晚,所以并未觉得小姐对太子有多上心。
不多时雨停了,夕照探身往不远处楼梯口瞧,禁卫们好奇地问她是否在等人,夕照没有说话。
“姑娘,劝一下你家小姐吧,”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小声道:“殿下近日都在忙虎威营的事,不到入夜回不来。”
夕照道了声多谢,却依旧翘首以待。
禁卫们见她不听劝,便又回到原位站岗去了。
片刻之后突听楼梯口传来急促脚步声,却见两名内侍匆匆登上宫墙,趋步快来道:“皇后娘娘驾到,尔等速速回避。”
夕照长长舒了口气,她生怕皇后不来害小姐白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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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风楼四面开窗,所以皇后甫一登上宫墙安平晞就看到了。
因在丧期,所以出行仪仗从简,仅有两名清道一名女官及十余名执扇宫娥,凤辇应是停在下边的。
皇后进来后,女官便领着众人到数丈外候着,显然皇后早有吩咐。论理她应该下楼迎接,但她偏生不愿。
她执拗起来,连自己都觉得纳闷。
就像前世被拒婚后,她只需咬咬牙主动去找云昰问个清楚,那便可少受两年多的苦楚煎熬,兴许还能改变命运,但她偏就不愿低头。
明明是他对不起自己,为何不是他来解释,而要她去逼问?
“晞儿!”皇后冉冉走上来,面色平静,眼神捉摸不透。
安平晞上前见礼,神色冷漠疏离。
皇后有些不解,看到她背后披落的发梢还有些濡湿,便知她已等候多时。
她款款落座,道:“你约本宫来此,究竟有何要事?”
安平晞道:“先帝驾崩前夕,娘娘说的话我不太明白,后来一直想请教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总算得闲,还请娘娘不吝赐教。”
皇后面上温婉之色退却,代之而是一片阴沉,就连声音也变得森冷起来,“明人不说暗话,安平晞,你今日能站在本宫面前算你命大。既然连老天都帮着你,本宫又能奈何?”
安平晞浅浅一笑,道:“娘娘做戏做了十几年,想必很累吧?如今撕破脸皮多痛快呀,您说是不是?”
“少废话,”皇后似有些按捺不住,道:“你来找本宫究竟想说什么?”
“云昰真的是我弟弟?”安平晞冷笑着开口。
皇后噎了一下,神色间满是愤懑,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知为何,那夜在勤政殿看到安平晞后,心底忽就升起一股隐秘又恶毒的念头,她总觉得安平晞似乎知道了什么,又觉得她随时都会对自己不利,可以前她明明挺喜欢这个女孩子的。
从那一刻起,她便对眼前之人好感全无,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分外古怪,当时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你若不杀了她,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你。
其后又从心腹口中得知天同帝欲立安平晞为太子妃,但她竟然拒绝了。
她不仅拒绝了,还在暗处不知对太子说了什么,令他心神巨震乱了方寸。
以她对安平晞的了解,她怎么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拒绝赐婚?这些年来,她整颗心都扑在云昰身上,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自己没看到罢了。
杀心一起,便再难收回。
她原以为此事会令安平严震怒,但他却比想象中冷静,略微责备了几句就此作罢。
原来在大将军眼中,爱逾珍宝的女儿却是无法跟权位名望相比的。
皇后动怒的样子让安平晞觉得分外痛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娘娘,我今日来也无甚要事,就是想跟您说一声,若不想太子殿下的身世大白于天下,那就藏好您的刺客吧!”
“如今先帝没了,北云屯兵对岸,咱们这个小朝廷岌岌可危,一旦太子身份曝光,您觉得还有谁愿意为你们母子卖命?恐怕北云还没打过来,南云三城两堡便只剩下天市城勉力独撑了。”
云桑王朝原分为十城、六堡、五岳、三江、两湖,如今北云占据七城,南云仅有三城。
六堡是六大事重地,北云占凤鸣堡、青木堡、净沙堡、伏虎堡,南云仅占擎天堡。
游龙堡虽位于南云境内,却不愿效忠分裂王朝之人,但因远离国都孤立无援只得与望海郡结盟以求自保。
天同帝在位期间宽仁礼让政通人和,时日已久倒也赢得了游龙堡几分好感,局势有所缓解。
天同帝驾崩后,安平严立刻派遣长子安平曙出使望海郡,想要寻求支援,望海郡当年为世子求娶大公主,也有结盟之意。
奈何大公主不愿远嫁,宁可出家为道,天同帝向来对儿女极为宽容,不欲强逼,便想另择世家女以公主之名嫁过去,却被严词拒绝,自此两方关系陷入僵局。
听说后来世子娶了游龙堡项家女儿,如今游龙堡与望海郡不仅是盟友还是姻亲,对南云而言实在是大不利。
安平晞一针见血,皇后不由得苍白了脸。
“云昰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她勉力维持着面上威仪,冷冷逼问。
“父亲知道多少,我便知道多少。”她虽也恨安平严,但他毕竟救了她也抚养过她,只能算恩怨两消,但皇后不一样,她一定要让那只毒镖扎到她身上,让她感受一下何谓锥心刺骨之痛。
“想要诈本宫,没那么容易,他疯了才会告诉你。”皇后却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