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抵达周府时,已是月上柳梢之时。
他带了五十甲士,从小门入内——既不想让人注意到他,又怕被人阴了,于是就整成了这副尴尬模样。
周府仆役欲引他入席,邵勋拦住他,问道:“今晚还有何人赴宴?”
“游击将军王瑚、司隶校尉刘暾、尚书右仆射荀藩、中书侍郎周顗、侍御史周穆……”仆役一连说了十几个人的名字。
邵勋一听,好家伙!照着名单抓,保皇党定遭重创。
他犹豫了,打算开溜。
不料主人周馥亲自赶来,笑道:“郎君方至,复又离去,传扬出去,外人定以为我招待不周。走,随我认识些朝中俊彦。”
说完,亲自把着邵勋的右臂,笑呵呵地拉着入席。
邵勋不便拒绝,跟着入席。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上官巳入城之前,周馥对自己可不是这个态度。
宴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天了,席间杯盘狼藉,客人们多有醉意,说话声音都大了起来。
“听闻皇太弟被废,河北有人蠢蠢欲动,似有叛意。”有人大声说道:“依我看,不如赐死成都王,绝了他们的念想。”
“其实也不怪他们,跟错了人罢了。昔年齐王冏用事,何勖、董艾为左膀右臂,又有路秀、卫毅等五公,而今安在?”
“你这是什么话?这些人侥天之幸,骤登高位,可谓沐猴而冠。齐王冏又权倾朝野,凌上迫下,败亡是必然的。”
“喝酒,喝酒。”
邵勋走入厅中时,便听到了这么几句话。
这个时候,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明悟:所谓的保皇派,其实并不是真正忠于天子,或者不全是忠于天子之辈。他们多数门第不错,官位甚高,但手头掌握的资源不多,在朝堂一轮轮的洗牌中,捞不到足够的好处,所以被迫团结在皇帝周围。
以齐王司马冏秉政为例,他的左膀右臂何勖、董艾以及五大功臣路秀、卫毅、刘真、韩泰、葛旟(yu)等都封了公侯,且抱团排斥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