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于真愣愣地听着,心中有些振奋。可敦侧过了身子,他看不清那娇艳的容颜。
但头上的骑帽、长及过膝的袍服、洁白的长筒毡袜、黑色紧致的皮靴,以及拿在手里的马鞭,共同构成了一副英姿飒爽的草原贵女形象,让他只觉得目光被灼刺了一般。
“把他们找回来,我也能少受些委屈。”王氏突然低声说道。
窦于真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嫉妒。
盛乐那边流传着不少关于可敦的“恶毒”笑话,其中多有她如何被晋国梁王凌辱的内容。以前听着没什么,现在只觉异常刺耳。
草原明珠,怎能让晋人侮辱?
“可敦放心。”窦于真拜伏于地,大声道:“我这就去。”
说罢,起身再行一礼,匆匆而去。
“阿娘……”拓跋什翼犍下意识说了一句:“我不喜欢那個窦于真。”
王氏轻轻抚了抚儿子的脑袋,道:“什翼犍啊,你不喜欢他是对的。他太浅昧了,本事可能也很一般,但这样的人是有用的,你不要轻易表现出你的不喜欢。”
什翼犍懵懵懂懂地点头。
王氏取下骑帽,在手里轻轻抚摸着。
“我也不喜欢这个骑帽。”什翼犍又道。
“你还没资格不喜欢。”王氏轻叱一声,出了大帐。
侍卫、婢女、官员、军将见了,尽皆拜伏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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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日,邵勋抵达了雁门关,随军将士数万众,浩浩荡荡通过诸陉道,抵达了雁门关外,扎营屯驻。
亲军二千人、银枪中营六千战兵、幽州突骑督一千五百骑、濮阳府兵三千六百人、河东、平阳、西河三郡胡骑三千,外加府兵部曲、黄头军三营,总计四万七千余人,声势浩大,连营数里。
而在他们身后,从雁门到汴梁,从井陉到冀州,整整数十万丁壮为之奔走不休,转运各类军资粮草。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灭国之战。
贺兰蔼头无论采取什么方式,都是输,只不过输的姿势不一样罢了。
“马邑战局有点乱啊。”邵勋看着手中乱七八糟的军报,随即又看向自阴馆前来汇报的阳谷龙骧府长史张绥,道:“长史可知战况如何?”
“前天和昨天有上党牧人至阴馆联络,仆细思之,发现贺兰蔼头在收拢散出去的部伍。”张绥说道。
“那没个几天工夫集结不起来。”邵勋说道。
当年高平之战结束后,他带着骑兵一路追袭,从高平追到沛国,再追进徐州境内,始终与靳准保持一天左右的距离,原因就是不给他停下来收拢部伍的时间。
追到最后,底下人在找靳准,靳准在找底下人,关于各方位置的信息有效期不超过一天,结局是什么?大量匈奴游骑散落在河南大地上,被坞堡一一吃掉。
你现在去河南看看就知道,很多坞堡有匈奴骑兵,少则数十,多至一二百。
战争是一门艺术,邵勋太知道怎么打仗了。
“把我的大纛打出来,下令诸部全线进攻。”邵勋站起身,对秘书监卢谌吩咐道:“晓谕诸部,偷奸耍滑者,严惩不贷。杀贼立功者,必有升赏。”
卢谌很快一挥而就,递给邵勋看了下,发现无误后,立刻用印发出——其实用不着下令了,因为前线各部早就自发地展开了进攻……
“大王,追击之时当尽量受降。”张宾提醒道:“降人尽数押往雁门关内,战后可据此索要老弱妇孺。”
“得此人丁,一可多置几个军府,二可试探王氏母子态度。其若愿给,则威望受损,若不愿给,则必有野心。”
“战后如何处置盛乐,可据上述之事而定。”
“孟孙老成谋国,走一步看三步,实乃我之股肱。”邵勋赞了句,随后又道:“然我只愿攻灭匈奴,收复雍秦梁益凉诸州,使金瓯无缺。如此,则鲜卑还有大用。此番北上,该以何种面目对待王夫人和代公?”
张宾胸有成竹,道:“但广设郡县、军镇耳。前年大王所行之法,乃根本之举,今可继续施用。假以时日,必有成效。”
“还是时日短了。”邵勋笑道:“我的心太大,想要做的事太多,总有只争朝夕之感。”
“大王。”潘滔突然说道:“此番出兵,耗费巨大,何不索回代郡?”
邵勋想了想,道:“待我见到代公再说。”
广宁是王氏旧巢,代郡算是新巢。
广宁已被索回,王氏家族迁移了当地部分心向其家族的乌桓、鲜卑、晋人,这些人大多被临时安置在平城附近。
如今再索回代郡,不但可以让边塞体系更加完备,同时也能让王氏左右为难。
代郡的乌桓人可都是他家本钱,有本事迁至盛乐搞开发,与索头争斗。
其间如何操作,还得与幕僚们议一议,这仗不能白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