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椒房殿正门前时,他停下了脚步,用眼神询问从弟。
“屠各小儿酒醒了一些,腹中饥饿,让宫人准备膳食。方才又睡下了。”靳明说道,末了,他觉得自己可能啰嗦了,于是直接道:“刘粲就在里面。”
靳准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潮红愈发明显了。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身躯可能还在微微发抖。靳明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半步。
他有些不解,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兄长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他确实想反,但那是因为山穷水尽,没有办法了。如果此时还是东西对峙,晋军入不了潼关,靳明觉得自己还是愿意为朝廷拼杀的。
当然,现在长安被围,啥也别说了,他不想再为刘粲卖命,造反也没有心理压力。
但兄长这副模样,好像不单纯是为了自保而反啊,他定然还有别的原因——兄长脸上那扭曲的表情,滔天的恨意,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了靳明,此事没那么简单。
“嘭!”靳准上前,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殿门。
刘粲未醒,还在梦中嘟囔着。
贵嫔呼延氏却猛然惊醒,只见她皱着眉头下了床榻,还没走几步呢,就见到数十兵士自外间涌入,当中簇拥着一人,赫然是车骑大将军靳准、皇后靳月华之父。
“靳车骑——”呼延氏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靳准揪住发髻,一刀捅入了腹部。
呼延氏惨叫一声,脸上满是痛苦。
几名有点打瞌睡的宫人见了,惊声尖叫。
兵士一拥而上,将其乱刀斫杀。
靳准一脚踹开贵嫔呼延氏的尸体,慢慢走至榻前。
刘粲被尖叫吵着,脸上微微有些怒容,沉重的眼皮子也微微颤动,似要睁开。
“啪!”靳准卯足了力气,一巴掌甩了上去。
骤遭此袭,刘粲即便再困、再累,也被惊醒了。
只见他猛然睁开眼睛,凶光毕露,脸上满是不可抑制的怒容,待看到靳准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喝问,眼角余光瞥见了死在地上的呼延贵嫔,以及墙角横七竖八的尸体,顿时惊呆了。
椒房殿内满是令人作呕的血气。
粗鲁的军士充满了整间殿室,很多人的刀尖还在往下淌血。
他又看向靳准,惊惧之下,问了一句很傻的话:“靳卿,宫中可是有人谋反?”
靳准仰天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恰在此时,外间来了几名军士,低声耳语一番。
“拿来。”靳准也不废话,手一伸,说道。
军士递过一个被鲜血浸透的包裹。
靳准慢条斯理地解开,里面是一个头颅。
他也不嫌脏,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再度大笑。
“靳卿。”刘粲藏在背后的手下意识翻找着,似乎想找什么东西搏命。
靳准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弯下腰,将血肉模糊的头颅递到刘粲手里,道:“拿好了,父子二人作个别吧,一会便可下去相会了。”
刘粲停止了翻找,接过头颅一看,赫然是太子刘元公。
“逆贼!”刘粲猛然看向靳准,双目赤红,几乎要择人而噬。
靳准也不废话,一脚踩到榻上,揪着刘粲的发髻就是两巴掌,然后将其拖下床榻,狠踹两脚。
众人都愣愣地看着。
一个天子被如此对待,总让人心里有不适感,好像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一样。
靳准却不管,好似发泄一般拳打脚踢。
刘粲也是硬气,破口大骂,甚至想还手。
军士们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靳准喘着粗气,从身上摸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弯下腰蹲在刘粲身侧,轻声道:“陛下,很痛的,你稍微忍着点。”
说罢,也不管刘粲什么反应,匕首用力一割。
刘粲的脖子上立刻渗出大片血迹。
他吓得死命挣扎,但越挣扎,血往外流得越快。
“陛下,当初我女儿苦苦哀求,你却一点不顾惜旧情,现在知道怕了吗?”靳准找准方才制造的伤口,匕首再度割了上去。
伤口更深了,血瞬间喷涌而出。
“靳准,逆贼!你不会善终的。”刘粲还在挣扎,眼中全是血丝,脸上写满了恨意、惧意。
“有了月光、月华还不满足,又觊觎吾小女耶?她今年都二十三四了,没法嫁人,躲在家中日日哭泣。她虽活着,与死了何异?你若不死,她这辈子都只能躲在家里,日夜担心。”靳准第三刀挥下,血涌如泉。
刘粲的目光有些涣散,身体不自觉地抽动着。
“靳陵乃我从兄。”靳准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我年幼时,父母早逝,部众多有不服,彼时兄长多有关照,时常探望。名为吾兄,实为我父,就因为国用不足,督造殿室慢了,就被你爷刘聪杀了。这是人干的事么?”
说罢,第四刀割下,割得极深。
刘粲几乎不动了,只偶尔震颤一下,身底满是鲜血。
靳准仍不解气,继续挥刀。
一刀又一刀,直到几乎把刘粲的头颅整个割下为止。
众人心下生出一股寒意。
靳明更是看得骇然。
他也对刘聪、刘粲不满,但说实话,屠各氏也给了靳家不少好处,总体而言还是赚的。
但在兄长看来,刘家给的好处算个屁,完全无法解他心头恨意。
这般恨意,不知道埋藏在心里多久了,长时间发酵之下,刘粲若不死,兄长怕是也要发疯。
他真的有点怕了。
靳准蹲在地上,挥舞最后一刀,将刘粲头颅割下,然后站起身,默然片刻后,长吁一口气,道:“将刘粲父子头颅装于木盒之中,出城送往梁王处。长安城内还需整顿,诸门紧闭,擅自出城者斩。”
“晋军若来攻城,怎么办?”靳明问道。
“那就打回去。”靳准说道:“我只降梁军,不降什么姚弋仲、蒲洪、彭天护、梁勋、虚除权渠之辈。”
靳明会意。
城外那么多乱糟糟的兵士,能让他们进来?莫开玩笑。
一旦大开杀戒,城内能活几个人?即便梁王传令禁止,长安也要遭受重创,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入城。
现在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收编城内各部,再联络城内那些汉官汉将,举众自保,以待梁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