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封窈这种怕痛怕到死, 一点点磕伤都要哭得稀里哗啦的人,这样的伤她光是看一眼, 都觉得疼。
在医院处理伤处的时候,尤其是缝针的过程中,封窈把眼睛撇得远远的, 一直到医生包扎好,都被纱布遮住了, 她才敢转回头来。
反倒是宗衍自己, 一声都没吭, 还有心思跟她说不疼。
骗鬼呢, 怎么可能不疼?以为她看不见他泛白的脸色, 时不时蹙起的眉心, 还有额角上的细汗?
宗衍察觉到封窈的视线, 抬眼望向她,又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了眼自己包裹严实的右手。
“真的不疼的, ”他冲封窈笑了笑,“才缝了几针而已,之前车祸受的伤比这重多了,不也都好了么。”
封窈还记得他身上留下的那些疤痕,其中有一处在大腿上,那天在泳池里,是她第一次清楚地看见那条伤疤。
暗红色的疤痕长而蜿蜒,有一点凸出,摸上去有点滑,可以想象得到当时这道伤肯定很严重。
记得他在她轻柔的抚摸下,喘息着告诉她,这道伤,当时很接近动脉,医生都感叹,若是再偏上一点,划破了动脉,怕是绝无幸理,连送去医院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宗少爷是真正的大难不死。
……然后继续为祸人间。
厨房里还有一片狼藉没收拾呢,封窈看了眼时间,她得准备准备去学校了。
不过在那之前——
“我记得,昨晚我说过,只能收留你一晚。”
封窈觉得自己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刚才明明看到了蒋时鸣,竟然没想到叫蒋时鸣把宗衍接回去,还让宗衍取了包,又跟着她回来了……
宗衍的笑意凝在唇边,须臾垂下了眼,“你要赶我走?”
……又来了又来了!
明明就是一只地狱恶犬,可是这副低沉失落,还透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她是个无良的主人,要恶意遗弃他一样。
尤其在加上这一身狼狈凄惨的伤,就更可怜了……
“我……”封窈真恨自己没有一副铁石心肠,话说出口,语气先软了几分,“那你总不能住在我这里吧?”
“为什么不能?”宗衍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硬,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我们已经订婚了。”
他从昨天进门到今天,都没再提她是他的未婚妻之类的话,封窈还以为他转了性了呢。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只是宗衍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低得近乎嘟哝,无端地透着一股委屈的味道。封窈仿佛有种错觉,自己在坚持将一只伤痕累累、凄凄惨惨的大狗勾往门外赶,而大狗勾却拼命地用爪子扒拉着脖子上的狗牌,用控诉的眼神望着她,让她看狗牌上刻着的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封窈赶紧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个画面晃开。
宗衍却以为她这是在摇头否认,顿时俊脸一沉,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只是他的动作太猛,脚背不小心撞上了沙发的下沿,木头的棱角大力地刮过脚背的烫伤处,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令他发出一声闷哼,俊脸刷的一下惨白。
“……你怎么了?”
封窈吓了一跳,他刚才可是连缝针时都没吭一声的,怎么突然一下疼成这样?
她倒不怀疑宗衍这下是装的——有这么好的演技,奥斯卡都不用每年评了,直接让他把小金人的生产线拿走得了。
宗衍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闭着眼睛等待那一阵钻心的钝痛过去。可是比这疼痛更让他难受的,还是她的坚持否认。
“你没事吧?”封窈快步走了过去,她方才听见了一声响,像是他踢到了什么,想来
是撞到了烫伤的地方,“要不要紧?”
“要紧。”
宗衍睁开眼,黑眸沉沉望着封窈,薄唇紧抿着,赌气般地道,“很疼,非常疼,疼得受不了。”
封窈每听见他说一个“疼”字,眉心都要跳一下,简直是心惊肉跳。
“那你小心一点嘛……”她伸手拽了拽宗衍的衣袖,“疼你还站着干嘛,先坐下,让我看看。”
“你不是赶我走吗。”宗衍站着没动,目光撇向一边,“你又不在乎我疼不疼。“
封窈:“……”
一米八.九的男人,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撇着脸赌气的样子,莫名有点好笑,又好像有点可爱。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近在眼前,她的目光平视,正好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线,还有线条清晰的脖颈上,微动的喉结。
“……算了,”封窈投降了,“我一会儿得去学校了,你爱站站,爱坐坐,我管不了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说完她就要转身回房,打算去洗澡换衣服。
“窈窈。”宗衍攥住封窈的手腕,拉住了她。
封窈扭过头来,看着他,“干嘛?”
宗衍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下来,一双黑眸亮若繁星,须臾低声道:“你可以管我的。”
“……谁要管你!”他的眸光仿佛有温度似的,封窈莫名觉得脸颊有点热,“放开,我要迟到了!”
宗衍垂眸定定地望着封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松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