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醒捂着肚子滚到一边,可怜巴巴:“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怎么恩将仇报?”
他已经恢复原貌,不是那个五岁的小孩子了,装可怜的效力顿时大幅下降。余洲狠狠抹嘴巴:“救我的是鱼干。”
怪鱼紧张地靠近,不敢打滚,鱼鳍鱼尾小幅度地甩着。
余洲再也不会认为自己拥有一个最强大的伙伴了。奇妙的是,他能感受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紧张、懊悔,难过。
他吃了鱼干,原来会与它分享一部分感受。
“……算了,没关系。”余洲一边呸呸吐口水一边说。
鱼干只在自己濒死时才有用处,可他不能时时刻刻都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变成怪鱼的鱼干不能说话,坚硬粗糙的鱼鳍在余洲身上扫来扫去。余洲知道这是它在表达歉意和关怀,可是这一下下的,像巴掌一样,实在太疼:“求您别碰我行吗,我要被您这鱼骨头扇死了。”
阿尔嘉没有追下来,飞星崖边缘倒是还有藤蔓蠕动。
樊醒许久不看自己成年的模样,蹲在湖边瞧个没完。“我真是有副好皮囊。”他低声笑,“安流,你想要吗?”
“你走不走?”余洲突然问。
樊醒抬头,看见余洲已经骑上了怪鱼背脊。
飞星崖下有通路可以走上去。复生的历险者从湖中爬出,沿小路回到安宁幸福的生活里。这曾是理所当然的循环。
鱼干载着俩人升高,冲破土地上空笼罩的黑烟。
这里和雾角镇一样,是一个孤零零的鸟笼。雾角镇之外是海,此处的边缘深渊之外是无穷无尽的黛色青山,根本望不到头。
樊醒盘腿坐着,双目眺望远方。余洲起初并不想说话。鱼背上只有他和樊醒,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望樊醒。
樊醒头发上还扎着小草莓发带。他的英俊并不因发带和身上的蓝色裙子而减损,相反,余洲没见过穿女孩裙子还这样坦荡的男人。他的黑发和风纠缠在一起,忽然回头看余洲,眼睛里噙着笑:“我好看么?”
余洲收回目光。
“为什么和我一起跳下来?”樊醒又问,“你当时已经动不了了,怎么还有力气冲过来。”
余洲不止肋骨和胳膊疼,现在开始头疼。
“爱上我了?”樊醒撑着下巴笑,“还是说,痛出了幻觉,以为我是久久?”
“就算你不是久久我也会救你的。”余洲小声嘀咕,“这是本能。”
樊醒就像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侧头看余洲:“本能?”
余洲:“小孩子遇到危险,救他是大人的本能。”
樊醒:“为什么会有本能?”
余洲哪里解释得清楚。
樊醒:“人做不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本能?”
余洲:“……”
余洲本身没读过什么书,科学道理也说不明白,只觉得樊醒在胡搅蛮缠。
花田燃烧的产生的烟异常黑浓,几乎遮盖了整个天空,令人视线受阻。鱼干升得太高,略略一停,开始俯冲。
樊醒忽然跳起,一手和余洲一样扶着独角,另一只手则伸到余洲面前,让他看手心的伤痕:“不说本能了,你看,这是我救你的证据。”
余洲懒得和这人争辩究竟是谁先救了谁,樊醒现在的姿势就像从背后环抱着他一样,余洲浑身不适。他想起水下的吻。
余洲不想谈论这个,他太尴尬了。樊醒是故意的。余洲在水里可以自由呼吸,他告诉过同伴。他微微咬着嘴唇,依稀记得,樊醒的舌头相当灵活。
“刚才吼我的时候不是挺凶?”樊醒用小孩的口吻在他耳边说话,亲密又粘腻,“好坏啊余洲,你有两副面孔。”
在余洲想把这人踹下鱼背的时候,怪鱼再一次冲破了云层。
余洲终于知道为何阿尔嘉不再追他们了。
新鲜植物燃烧形成的大火不会有这样黑的烟,更不会有这样的恶臭。原本繁盛美丽的土地几乎彻底被火海笼罩,火势从花田蔓延到人们的居住区。惯于一切听从“王”指引的人手忙脚乱地救火,更多的人则呆站在高处,麻木注视。
“……‘鸟笼’失控了?”余洲问,“所以你才能恢复?”
他们没有看到阿尔嘉和亚瑟兄弟俩。从土壤中钻出来的藤蔓缠上人的双足,火势丝毫不见减缓,无法逃脱的人在火海中惨叫扭动。恐惧和麻木泾渭分明,人们欣赏大火,甚至议论这是不是“王”阿尔嘉的新游戏。
余洲忽然发现,原本花田所在的位置竟有大量裸露的土地。
花柱巨人拖走了藤蔓和植物,裸露的土地无法燃烧,姜笑几个人所在的河边竟然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余洲把他们接到鱼背上,柳英年趴着拥抱鱼干巨大的骨头狂亲:“好鱼干……”
姜笑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简略一说,指着河流下游:“那些巨人往山那边去了。”
那是隔开“炼狱”和此处的屏障。
巨人们进入河流尽头的湖泊之后,浅灰色蔷薇藤蔓离开了木柱,攀附在山壁上。
无数鲜艳的蔷薇藤蔓被巨人带到这儿,它们潜入湖中,湖中水平面被垫得越来越高,最终泛滥到河岸。大片的水泽阻隔了火焰。
寻常的蔷薇藤蔓钻入湖底连接“炼狱”的洞口,浅灰色蔷薇则从湖面开始,紧贴山壁往上攀爬。
植物的茎叶、根须,拥有开山劈石的力气。藤蔓从沿着孔洞和缝隙钻入山壁,一种沉闷的破碎声从山壁深处传来。
它们在碎石、凿山。
山壁之上的高空,鱼干不住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