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白蟾的声音传来:“取而代之?”
余洲:“成为‘缝隙’的新意志。”
白蟾的声音充满了困惑:“为什么要成为新的意志?”
这回轮到余洲奇怪:“那你要安流的心脏,是……?”
“七个笼主太多了。”白蟾说,“这里,只要我一个笼主就行。”
他从黑暗中走来,坐在余洲面前。余洲碰触白蟾的皮肤,白蟾的皮肤和人类有些不太一样,冰凉而光滑。
“你想成为唯一的笼主。”余洲说,“你要吞噬其他六个笼主吗?”
白蟾痕为他的机灵高兴:“对。”
用白蟾的话来说,这个云游之国正在溃烂。鸟笼与鸟笼之间相互融合,其他鸟笼中的东西,会通过已经相连的地域进入和平的聚落。那些并非普通生命体,他们是已经完全异化的历险者,或者更通俗地说——“他们和我们这些缝隙的孩子一样,已经不是人了。”
余洲听得呆住。
“我不喜欢人,也不想成为人。”白蟾说,“但是,我想要一个和平、安宁的鸟笼,我讨厌争执和杀戮。”
但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多,七个笼主之中,有六个人决定驱逐白蟾。他们与白蟾进行了激烈的搏杀,那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战斗,白蟾无法招架,被重创后丢下了云外天。它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主动丢弃了力量的象征——两只眼睛。察觉白蟾已经彻底失去力量,笼主们放弃追逐。
“他们不是想杀我,而是想让我闭嘴,放弃已有的想法。”白蟾说,“但我认为,现在是合适的时机,我可以回去了。”
“……因为你察觉安流的心脏来到了这里。”
“安流的心脏、双眼,都有母亲的力量。”白蟾说,“只要拥有他们,我就能获得新生,回到云外天,驱逐其他的笼主,成为唯一之人。”
安流失去了双眼,白蟾只在樊醒身上闻到强烈的安流的气息,对这颗心脏,他势在必得。
没有心脏,白蟾不肯回到云外天。或者说,即便回到了云外天,它也没能力与其他六个笼主争斗。
然而失去心脏,樊醒会变成什么样?那颗已经连结他的生命、成为它所有物的心脏,还能被别人夺走吗?
而他们如果想见到其他的笼主,想得到离开这个鸟笼的秘密,就必须要前往云外天。
这之间矛盾重重。
余洲正在沉思,白蟾忽然靠近了他。
“……干什么?”
太近了,余洲清晰看到白蟾的双眼。他的瞳孔是短短一横,极浅的灰色,嵌在青白色眼珠里仿似透明。漆黑的少年在他身上闻来闻去,余洲僵住了:白蟾离得太近,他在重复那天晚上,余洲和樊醒所做的事情。
白蟾的体温很低,冰凉的嘴唇在余洲嘴角碰了一碰。他不理解这种动作的意义,停顿片刻后坐回原位,扭头干呕。
余洲:“……”
白蟾:“恶心。”
余洲:“你可以不碰。”
白蟾:“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吗?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变热?樊醒为什么会……”他难以形容两个人的反应,结巴片刻,“总之,好恶心。”
余洲擦擦嘴角,跟自己说:就一小孩子,别生气。
白蟾吐了半天,冷静了,逐字逐句下结论:“人,真的,好臭。”
余洲:“滚!”
翌日,睡饱了的白蟾吃完许青原做的早饭,在院子里和猴儿脸小孩们玩耍。
鱼干游到他身边:“蟾宝,我把心脏给你。”
白蟾:“拿来。”
鱼干:“不是现在!”
白蟾:“那免谈。”
鱼干蹦到他面前,用一侧鱼眼睛盯着白蟾:“要是我现在给了你,你自己飞走了,我们怎么办?”
白蟾:“安流哥哥,你,不信我?”他泫然欲泣,但学得不够到位,眼睛挤了半天,没半滴眼泪。
“我有个方案。”鱼干蹦跶着,“你背我们上云外天,抵达之后,你总得给我们介绍介绍其他笼主。你们都是我安流照顾长大的,见到我,应该也得叙叙旧。总之,只要抵达云外天,我就让樊醒把心脏给你。不仅给你,我和樊醒还帮你揍其他人!我一定要让你当上笼主!”
白蟾半信半疑:“你是不是,骗我。”
鱼干怔了:“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蟾还要再说话,鱼干的鱼眼睛里淌下两条泪。它哭得比白蟾惨,比白蟾到位,连哭腔都十足十地感染人:“久别重逢,你把我关在嘴巴里这么久也就算了,居然还不相信我……呜……好痛!心好痛!”
它在猴儿脸小孩毛绒绒的头顶哭着打滚,白蟾手忙脚乱:“哥哥……安流……不,我没有,怀疑你……我……哎呀……”
白蟾最终答应了。
在白蟾看不到的地方,樊醒和许青原交换了一个眼色,无声道:小屁孩。
万里晴空。
山峦在微风中忽然剧烈震动。一条通体漆黑的巨龙挣脱了地面束缚,腾空飞起,矫矫而行。它冲破了弥漫在山谷之中的云雾,一时间,所有人和动物都不禁仰头眺望。他们想起一年前目睹黑龙坠落的那一天。
黑龙背上,樊醒用藤蔓牢牢捆缚住其他几个人,得以稳坐。
此行凶险,小游不跟他们同行。余洲的意识仍被关锁在黑龙之中,樊醒怀里只是一具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