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灯倒是承认这一点:“那你为什么自愿赴死?”
许青原:“累了,不想继续走了。我进入‘缝隙’,就从来没想过出去。”
雾灯:“死也不怕?”
许青原:“就这样吧。”
他面色平静,无所谓的口吻。鱼干按住心中惊讶,心想若是许青原跟自己竞争影帝,悬念还真不小。
但雾灯并不信:“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我有太多可以让你痛苦但绝不会断气的办法。”
话音刚落,她放声长笑,肉团忽然蠕动、散开,中央出现一个巨大豁口。黑色的触手从肉团上窜起,卷着许青原扔进雾灯口中。
与此同时,鱼干尖声大叫:“雾灯!!!”
许青原落入雾灯口中,立刻被肉块包裹。
肉块散发高温与恶臭,他瞬间有强烈的窒息之感,连忙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鳞片以及那一截已经干瘪的触手。
触手才进入雾灯口中,立刻活泛,皱巴巴的皮肤充水般油亮起来。许青原紧紧攥住触手:白蟾和鱼干的推断是正确的,带着这一截触手,他成了和缝隙意志有同样气息的东西,雾灯体内的消化液不能伤害他。
鳞片在许青原手中闪光,他周围空间狭小,鳞片从手中掉落了几块,想要抓起来时,它们已经随着肉块的蠕动而进入了深处。
空气越来越少,许青原死死盯着手中鳞片。鱼干的尖叫是通知樊醒的信号。
在许青原快要窒息的时候,银白色鳞片上,终于冒出了芽头。
樊醒在跟母亲的力量对抗。
雾灯吸收了母亲的触手,她拥有了母亲的力量。樊醒的鳞片在这样的力量笼罩下,难以生发新芽。
但触手的力量并不完整。樊醒化出巨大身形,右手紧紧捂住左胸。心脏正在滚烫地燃烧,他全身温度升高,双目渐渐发红。
余洲和柳英年躲在一旁。沼泽里无数人脸聚集到边缘,注视樊醒。
一声暴喝!气流从樊醒身下炸开,如旋风般席卷四周。
沼泽中人脸纷纷躲避,沼泽对面的肉团内部,有粘稠的撕裂之声。
下一瞬,无数浅灰色粗大藤蔓从雾灯体内刺出!
仿佛肉团上生出千万条藤枝,雾灯发出长声痛吼。脱离雾灯躯体、接触空气的藤蔓瞬间变得愈发粗壮,藤蔓们纠缠、连结,更多的藤枝继续穿透雾灯,爆炸般疯狂生长。
许青原从破碎的躯体间滚出来。藤蔓结成的屏障像一个笼子,把他保护在内。他狠狠大喘几口气,就地一滚,躲开雾灯触手的攻击。
“混帐!混帐!”雾灯撕心裂肺尖吼,“杀了你!杀了你们!”
藤蔓刺穿了拟态的躯体。发光的人形碎裂,融入沼泽。像一场爆炸,雾灯碎裂了,腥臭的液体和碎块四处迸散,许青原跌跌撞撞跑过沼泽。
他忽然站定,发现自己双足旁,两张人脸张开了黑洞洞的口,无声呻吟。
雾灯碎裂的瞬间,一种奇特的吁叹声响彻整个鸟笼。沼泽中、树林里,仍能发出声音的人脸望向天空,像是叹气,也像哭泣。
站立片刻,许青原看着脚下的人脸就像一团真正的泥,彻底融化在沼泽里。
他忽然想起,在云游之国死去的历险者会彻底消失,不可能复活。
沼泽、树林和石头上突起的人脸正在融化。有一些尚能活动的,裂开嘴,发出听不清楚的呓语,仿佛在微笑。天地间一片嘈杂,有什么无形无色的,随着旋风从地面升起,往天空飞去了。
怪雾淡去,雨云滚动。随着第一声雷鸣,雨水落了下来。
樊醒恢复人形,摇摇晃晃跪倒。余洲和柳英年冲过去把他扶起。他浑身滚烫,连呼吸的气息都是发烫的。余洲一碰他的胸口,他立刻露出难忍疼痛的表情:“别、别动我。”
他胸口热得令人震惊。柳英年顾不上害怕,跑到沼泽边取水濡湿布巾,把布巾放在樊醒胸口。布巾几乎瞬间就干了,又热又烫。柳英年不停地在樊醒和沼泽间往返,樊醒意识模糊,紧紧抓住余洲的手。
“做得好,很顺利。”余洲低语,“许青原也没有受伤。”
樊醒看着他,很久才低声说:“我杀了……我的姐姐。”
余洲一怔。
樊醒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令余洲甚至感到了疼痛。
“樊醒?”
樊醒并不清醒,他喃喃地说话,语句支离破碎。余洲把他抱入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头发。
在许青原往回走的时候,白蟾大步跑过沼泽,朝雾灯的尸身奔去。
随着樊醒力竭倒地,藤蔓也正在渐渐消失。沼泽对面一片混乱,鱼干悬在半空,长久地沉默。
雾灯破碎之后,还残留着一些意识。她的拟态已经消失,肉块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安流哥哥。”
鱼干:“哎。”
雾灯:“……你也……你也讨厌我吗?”
鱼干:“我不讨厌你。”
雾灯:“骗人……你和他们……一起……对付我。”
降落在雾灯身上,鱼干像和其他人贴贴一样,把鱼脸靠在肉块表层。雨不大不小,淋湿了雾灯的躯体。“是你先说,不需要我的。”
雾灯已经忘了。她喘着气笑:“一句气话,你记……记这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