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知道自己无力对抗意志,所以它选择躲起来,跟着樊醒和余洲。
意志的触手令骷髅察觉,云游之国的笼主里,很可能有人仍旧与意志保持联络。彼时它并不清楚雾灯与意志之间有怎样的感情和关系,“躲到一个最密实的地方”是它当务之急。
白蟾的躯体相当合适。
白蟾吃下雾灯的躯体和母亲的触手后,藏在白蟾身体里的骷髅立刻察觉意志的力量正在融入自己所属的身躯。它连忙强行挣脱,恰好白蟾此时尤为虚弱,它轻轻松松钻了出来。
蹲下仔细察看白蟾,骷髅说:“昏过去了,没大事。”
话音刚落,樊醒又吼一句:“滚开!”
失去骷髅骨架的支撑,白蟾又恢复成少年身形,虚弱地蜷缩在樊醒怀里。
樊醒和鱼干紧张地观察白蟾状态,骷髅蹭到余洲身边:“他怎么这么凶?我错过了什么剧情?”
余洲:“你闭嘴就好。”
骷髅牙齿磕得咔咔响,乖乖坐在余洲身边。
沼泽旁,许青原正揪着柳英年,一边在地上画图,一边绘声绘色给柳英年详讲自己徒手拆人的绝妙技法。柳英年听得面色惨白,但再听多几句,他忽然推推眼镜:“不对吧?这两块骨头之间有筋膜,你徒手就能掰开?”
他摆脱许青原钳制,抓起树枝在许青原的草图上画了个圈:“你肯定记错了,受力方向不可能垂直,应该是这样……”他画了两笔,又沉思,“除非你有三只手同时发力,否则不可能一秒钟掰开。帽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搭档?”
许青原:“……”
柳英年:“而且这个也不对啊,肋骨,你不能不考虑肋骨的保护作用。”
他涂去地上图案,重新画了个示意图:“肋骨是这样的,把脏器保护在里头,然后……”
许青原一声不吭,带着挺好笑的表情看柳英年给自己上课,给一个杀手科普怎样快速、简单地制造致命伤。
骷髅推推余洲胳膊:“你看帽哥眼神。柳英年快死了,但他自己还不知道。”
余洲没反应。
见自己的笑话不奏效,骷髅又问:“你觉得我变黑了么?”
余洲没辙,只好搭理他:“你不跑吗?”
骷髅奇道:“我跑啥?”
“这‘鸟笼’的新笼主是樊醒。”余洲说,“你忘了么?每个新的笼主诞生,意志都会来见一面。”
骷髅没了脸皮的头骨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它僵住了。
“不过你放心吧,我估计意志不会来得这么快。这是融合之中的‘鸟笼’,估计等白蟾真的成为了唯一的笼主,它才会现身。”
骷髅长舒一口气。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余洲忽然又说,“七个笼主,一个叛变了,一个没了。你觉得其他笼主会不会有新动静?说不定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要会一会樊醒和白蟾。”
这是在行动之前,鱼干和樊醒已经预料到的。哪怕解决了雾灯,仍旧有五个笼主站在对立面。这不是一件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
骷髅一会儿受惊一会儿平复,恼羞成怒,捶了余洲一拳头:“那还等什么!赶快去云外天!管谁来,抓紧时间找出这破笼子的出口才是要紧事。”
篝火烧尽,雾气散尽。天空上涂抹淡云,一色的苍白。白蟾苏醒时,坐在他身边的是余洲。
樊醒和鱼干等到白蟾情况平稳才交给余洲。他俩和柳英年、许青原去探索“鸟笼”的边界,留在白蟾身边的只有余洲和骷髅。
白蟾发现自己又变成了黑魆魆的少年,看着手脚沉默很久。额头的痛楚提醒他,他身上长出了新的东西。他趴在沼泽边照泥水,水中映出一个黑色的少年人,头发泛出青白光泽,额角两根龙角,和皮肤同一个颜色。
“……黑龙,消失了。”白蟾喃喃说,“我吃下,雾灯姐姐,和母亲的触手时,我就知道,黑龙,不在了。”
他拥有了新的力量,黑龙彻底消散,给他留下的馈赠是两截小小的龙角。
白蟾捂着自己胸口,他看余洲,也看骷髅,想拼命得到什么答案般焦灼:“我,我变了对吗?我变成了,别的东西。”
背上的痛感化作鲜明的瘙痒,他伸手抓挠,碰到皮肤上的突起时停了手。指腹轻轻在突起处摩挲,白蟾的眼神变了。
他最终颓然一叹,放弃询问,眼皮耷拉,像接受了自己的变化和结局。
余洲握着他的手。湿漉漉的白蟾看起来太过可怜,他明白为什么樊醒会对白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保护欲:他们联手诛杀了一个亲人。虽然那只是称谓上认可的“姐姐”,虽然雾灯与樊醒彼此之间并无任何来往和感情,但雾灯,是她把白蟾带到这里的。
商量计划的时候白蟾很少说话,在他鲜有表情的脸上也难以分辨情绪。余洲以为他不会伤心,现在才明白,是自己的想法太自傲太盲目了。
余洲轻轻握他的手,沉默无声坐在他身边。白蟾一言不发,许久才抬头问:“消失的东西,去了哪里?”
余洲心中大震:一模一样的话,久久也曾问过他。
消失的东西去了哪里?往河流的下游,往黑暗的角落,往逼仄的缝隙,它们落入无人知晓、无人关注之处,消融、散逸,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这个问题余洲彼时不能回答,但他现在可以了。这一路的旅行,见过的人们,给他灾厄痛苦又令他解脱的“鸟笼”,在心中酝酿出了唯一的答案。
“只要你心里记得,它就永远不会消失。”他对白蟾说话,像隔着不可跨越的时间和空间,回答妹妹无心无意的问题。
傍晚时分,修整好的一行人起行了。余洲爬到高处往下跳,连续跳了好几次安流才显出大鱼骨骸的原型,气得樊醒踢它几脚。
大鱼升空时,所有人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云游之国从未如此干净清澈。怪雾散尽了,北方枯树林立,然而往南方看去,仍隐约可见馥郁绿色。那是白蟾的“鸟笼”。
骷髅问白蟾余下几个笼主是什么性格,刚问出口,它自己倒是先一愣:“你是笼主,樊醒现在也是笼主。那揍完上面几个人之后,你俩谁当大王?”
白蟾不假思索:“我。”
樊醒:“也行。记得给他们开门。”
余洲忍不住看向樊醒,樊醒盯着白蟾,不知是否注意到余洲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