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一眼看过去吓了一跳,这还是明艳动人的若影吗?只见她两腮深陷瘦的脱了相,脸色蜡黄神情恹恹,见了繁星挣扎着靠起来,眼中有不明的情愫一闪而过。
“姐姐躺着就好。”繁星忙说道。
她却扯扯嘴笑了一下,“一天到晚的躺着也难受,看见你来了我就有了精神。前几日七姐姐出门子,我病了竟不能亲自回去,想想就觉得可惜。不知道她穿上大红喜服是否漂亮?一定是非常美丽,人家都说做新娘是姑娘家最漂亮的一天!”说罢满脸的哀伤。
繁星见了暗自叹气,坐实了她的猜想,若影在侯府过得并不如意!
“八姐姐身子一向很好,怎么病了这几日都不见好?请得大夫怎么说,都吃些什么药?”繁星细细的打听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奶奶请了最好的大夫,用得也是最上好的药材。本来昨个我已经好下,可昨夜踢了被子又受了风寒。”若影咳嗽了两声回着,“别说这些了,你怎么突然来了?刚刚奶奶派人来告诉我,说是娘家妹妹来了,我冷不丁吓了一跳。”
繁星听了回道:“上次叔父家的孙子出满月我跟着祖母去赴宴,得二嫂子引荐认识了二奶奶。今个儿我就是应二奶奶的邀请才来的,祖母吩咐我看看姐姐,还带来了孙姨娘亲手所的鞋子和一封信。”说完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弄琴接了打开,若影见了那两双绣花鞋立即红了眼圈,她哽咽着问道:“祖母等人都好吗?”
“祖母身体康健,老爷太太亦是如此。因为太太信了佛,每日在祖母的小佛堂吃斋念经,倒是不用孙姨娘在跟前侍候了。孙姨娘每日吃饱喝足不过是做做女红,日子倒也平淡惬意。姐姐不用惦记姨娘,她一切都好!”繁星知道她满心想问孙姨娘的情况,却不能开这个口。
她闻言把那封信拿起来,打开念了两行便再也忍不住哭出来。虽说这上面的字迹不是孙姨娘的,可那些话却只有她才能说得出来。若影见到信,就像看见姨娘在跟前嘘寒问暖。再想到自己在侯府里死不死活不活无人问津,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
繁星见状想要劝慰几句,就见她抬起头瞥向自己的眼中有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便忍住了哭泣。繁星刚想要一探究竟,却见她眼中已是一片哀伤,恍然方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妹妹好容易进来看我一次,我不该这样悲伤才对。在这侯府不缺吃不缺穿,丫头们服侍周到细致远不是咱们家能比的。”她擦干眼角的泪水,赶忙吩咐弄琴倒茶,“你瞧瞧我,见了你高兴得竟忘了上茶。亏你是自家姐妹,不然可要让人笑话了。”
繁星见她在自己面前硬撑着,也不去揭开她伪装下的脆弱。既然自己不能帮她什么,就让她保留最后的尊严吧。
“妹妹回去会跟孙姨娘如实说,姐姐在侯府过得舒心,让她不用再惦记。”说罢繁星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就瞧见上面漂着茶末子。她略微皱了一下眉,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连下人都不屑喝的茶叶怎么就在若影屋里?看样子她过得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艰难!
再怎么说若影也是三媒六聘迎进门的贵妾,岂能容她们这般作践!她们真是瞧韩府比侯府的门槛低,欺负得人直不起腰来了!
繁星忍住心中的怒气,不想让若影觉得难堪,斟酌了片刻方说道:“八姐姐身子舒坦就回去住两日,家里姐妹一个接一个的嫁人,我也怪寂寞的。如今家里是大嫂子、二嫂子当家,祖母素来又是疼爱姐姐的,多住几日不会有什么关系。姐姐出门子之前祖母不是说过,若是谁敢欺负姐姐,她老人家会给姐姐撑腰吗?”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暗示若影在侯府不如意受欺负不要忍着。虽说侯府高韩家一头,不过万事都讲不过去一个理字。若影不是没有娘家的姨娘,随便主母搓圆捏扁!
“平白无故就回娘家住下,会让人说我不懂规矩!况且有人就等着我在婆家不受待见呢,我又没受欺负,回娘家岂不让拿起小人在心里编排?”若影盯着她回着,还笑了一下,“公婆不怎么管这院子里的事,奶奶对我情同姐妹,三爷自然是不用说。妹妹瞧瞧这屋子里的摆设和用物,哪个不是上成?
刚刚我掉眼泪不过是惦记想念姨娘罢了,原来我还在家里能陪着她说说话,如今她竟孤单了。我听说眼下妹妹也跟着管家,就拜托妹妹多多照顾姨娘,姐姐在这里谢过了。”
繁星知道她本就是极要脸面的人,如今在婆家过得不如意生怕娘家人知道。唉,死要面子活受罪!既然她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那么自己也只能丢开手了。
“姐姐放心,孙姨娘在府里很安逸。她是父亲身边的老人,又为父亲生下姐姐,这么多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家连下人都不苛待,何况是对姨娘?”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繁星起身告辞,“我来了这一阵该回去了,免得让人说咱们家没规矩,没得给姐姐打嘴!你好生养着,若是有什么事就派丫头回去说一声,别什么事都扛在自己身上!”
若影不方便起身,命弄琴送出去,临繁星出门才让她替自己向老太太等人请个安。繁星出了屋子走到廊上,瞧见跟前无人便掏出一个荷包。
“八姐姐一向要强,你不要告诉她。因为出来的匆忙没带多少银子,这里面有四个小金锞子,你先拿着用。侯府的下人眼眶都很高,打赏什么的都是常事,出手还不能太寒暄。八姐姐一个月的月钱能有多少?恐怕都是不够用的!”这四个金锞子是临来时老太太给得,说是林府二奶奶诚心相交,她该表现得主动亲近才是。所以便备下了表礼,是打算给逸浚做见面礼的。
可是繁星觉得这金银之物玷污了她和二奶奶的交情,刚刚便没有拿出来。若影在侯府上下打点少不了用银子,她带过来的嫁妆虽然不少,却不能变卖变成银子使。眼下繁星拿出金子来,弄琴见了连推辞的意思都没有,可见她们是捉襟见肘了。
“你先拿去使,我会想办法再派人送银子过来。”再怎么说都是姐妹一场,繁星到底是不忍心见到若影过得遭罪。别的忙她帮不上,只好出些银子了。
弄琴闻言连声的道谢,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原先在韩府,她跟在若影身边何曾受过轻慢?可自从进了侯府,越来越感受到自己主子身份的卑微。尤其是三少爷根本就不进若影的房间,府里的下人越发的不把若影当一回事。
自打正经三奶奶进了门,下人们看她们主仆的眼光更加的轻视起来。虽说三奶奶没明着为难过若影,可每每弄琴去管事媳妇那里领东西,都要看人家的脸色还缺东少西。细想想,三奶奶能不知情吗?不过是假装不知纵容罢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弄琴见繁星这般为她主子考虑,心里十分感动。她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一个人影打影壁那边转过来,脸色微微一变竟愣了一下。
“三爷!”等那人到了近前她才怔过神来,忙行礼。
“嗯。”林宜浩轻哼了一声,眼睛扫到繁星身上。
弄琴见了忙回道:“这位是姨奶奶的妹妹,得了奶奶的准许进来看望姨奶奶。”
这样碰见也不能扭身走开,繁星只好侧着身子行了个礼。
弄琴又说道:“奴婢送九姑娘出去,外面冷三爷快里面请。”
“嗯。”林宜浩又哼了一声。
繁星转身出去,只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浑身不舒服。弄琴送走繁星扭身回来,却见林宜浩出来了。
她不敢多话,只行了个礼见林宜浩走远才进了屋。繁星正在擦眼泪,她赶忙问道:“姨奶奶怎么了?莫非是三爷说什么了,怎么一两句话的功夫便走了?”
“三爷只说让姨奶奶好生养病便走了,反倒把姨奶奶惹哭了。”轻弦性子稍微泼辣些,“依奴婢说,三爷还不如不来瞧姨奶奶呢!”
“哼!他哪里是来瞧我的?”繁星闻言冷笑了一声,使劲咬着嘴唇倒不哭了。她紧攥着手中的锦帕,眼中满是恨意。
弄琴听了一脸的不解,摸摸怀里的金锞子却终是没说。眼下若影的心情很不好,等以后得了机会再回禀吧。
若影身子乏躺着睡下,弄琴拉着轻弦去了外间,这才轻声把繁星给金锞子的事说了出来。
“我瞧着九姑娘是真心为主子好,主子为什么就是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听说二奶奶认了九姑娘做妹妹,有她帮衬倒能好过一些。”
轻弦听罢直皱眉,“我的好妹妹,你这心眼怎么这么轴?难道你就看不出主子打心眼里厌烦九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