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休沐,沈澄晨起沐浴更衣一番,准备亲赴唐府,同唐家两位老爷,唐湛唐泽谈论收穆兮窈为义女之事。
此事他不好擅作主张,唐湛唐泽作为穆兮窈的长辈,若是同意此事,届时他再征询穆兮窈的意见也不迟。
他去得早,快抵达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了近半个时辰,偶然路过先前租住的小院,他命车夫停下,下车入了院内。
这个院子十几年前就已被他买下了,只是因着先头总是触景伤怀,故而他在唐月疏失踪后的第五年便搬出了这里。
他雇了几个人负责院落定时的洒扫维护,而今里头倒也算干净,就是和他印象中的一样,实在窄小。
沈澄径直入了他从前睡过的卧房,说是卧房,其实也是书房,那张他曾经埋头苦读的桌案,正对着窗牗。
他缓缓推开窗扇,一堵熟悉的紫藤花墙映入眼帘。
已是初夏,又是昨日一夜骤雨,墙上的紫藤花零星落了满地,雨后的潮气和隐隐花香在空气中交织。
沈澄依稀记得,那夜亦落了雨。
那是她出发去岑南的前一夜,亦是她第一回 越过这堵墙。
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是隔墙相望,从未逾矩半分。
沈澄闭了闭眼,那夜他自宴席归来,因着醉酒而有些醺醺然,眼见她坐在落着微雨的墙头,似乎想跳下来,慌忙跑上去接住她。
她落在他怀里,红着眼眶道,她听见母亲说等她从岑南回来,便要给她定一门亲事,她问他。
“沈澄,你怎的还不来娶我?”
他木愣着听着她的话,他不知道,原来她心里亦是有他的。
他心下溢出难以言喻的喜悦,可这喜悦很快便化开在他低垂下去黯然的眼眸里。
见他不言,她凝视着他,眸中泪光莹莹,轻柔婉约的嗓音带着几分委屈的哽咽在他耳畔回响。
“沈澄,你不喜欢我吗?若你不喜,我便要嫁给旁人了……”
不喜欢,他怎会不喜欢呢……可他出身寒门,而今也不过一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怎配得上她这般世家大族出身的高门贵女。
可若她另嫁他人,他真的能接受得了吗?
沈澄垂眸间,却见一双柔荑蓦然抓住他的衣襟,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躲闪,然本欲落在他面上的吻因着他的转首而覆在了他的唇角。
柔软的触感令他不由得双眸微张。
嗅着鼻尖似有若无的少女幽香,他眸色愈沉,或是酒醉令他昏了头,一瞬间,那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断,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在这一瞬间冲破桎梏,贲薄而出,他分明知晓不可,却仍是抛却了那些男女礼数,不管不顾,垂首加深了这个吻。
不,他根本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嫁予旁的男子。他心悦她,只希望她永远只看着他一人。
怀中人没有抗拒,却是伸出藕臂揽住了他的脖颈。细雨如丝,下得愈发得密了,包裹着在雨中相拥交缠的身影。
凉风没让他们清醒,却是令两人之间的气息越发炙热起来,终是情难自禁,越过了那道不该越过的墙……
第55章 家宴
沈澄记得, 那一夜荒唐后醒来,床榻之侧已然空空如也, 只桌案上压着一张纸。
上头写着寥寥三字:我走了。
思及昨夜,沈澄懊悔地垂下脑袋,忍不住在脸上扇了自己一巴掌,终是使自己清醒了些。
他知道她昨夜那般做大抵是孤注一掷,想要激他一激,她比他更有勇气,若他再犹豫迟疑, 便真真是个窝囊废。
他当即在桌前坐下, 提笔给老家的父母去信,再着手准备提亲事宜,他虽得家门寒微,但一定会竭尽全力给她该有的一切。
落笔的一刻, 沈澄心底说不出的松快,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也没那么难。
他早该这么做的,早该这么做的!
他请了最好的媒妁,在京城寻了一处不大但并不算磕碜的院子, 绸缪好了一切,正准备命人抬着聘礼前去提亲。
可收到的却是她失踪的消息……
紫藤花墙面已然发黄斑驳, 就像眨眼间悄悄染白两鬓的岁月。
外头响起叩门声, “老爷,快到时辰了,该去唐府了。”
“知道了。”
沈澄缓缓闭了门扇, 隔绝了一切窗外之景,复归现实。
今日除却收义女一事, 其实,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同唐湛唐泽两兄弟商量。
是那当年他本欲去做,未没能做成之事。
唐府,大夫人杨氏的院落。
穆兮窈怀抱着裕哥儿,用拨浪鼓逗弄着怀中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直惹得他嗤嗤笑。
朱氏见得这般场景,忍不住道:“裕哥儿满月那日,旁人还奇怪,怎的窈儿抱裕哥儿,裕哥儿偏是不哭呢,原还真是咱们自家人。”
“是呀。”杨氏也道,“我头一回见着窈儿,便将她认成了月疏,当时还以为只是长得像罢了,万万想不到竟真是月疏的女儿……”
提及唐月疏,杨氏的神色又黯淡下来,但到底不想让气氛弄得太过哀哀戚戚,就转而道:“而今你也认回了唐家,这便是你的娘家,可得常回来住住,我特意命人收拾了一间院子,届时你和岁岁来了,就住在那厢。”
李氏闻言忙也道:“这大舅父大舅母家要住,二舅父二舅母家也是得来的,昨儿我也替你和岁岁安排了院儿。”
“弟妹这是同我抢人呢。”杨氏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