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高粱醉。
整个二层只有洛川所在的隔间有人,其余位置都由骑兵把守着。
“回太守大人的话,她是去年祖父着人安排到店里做工的伙计,如今负责店里结账一类小事,”高之远低着头回道。
“好,你且去准备些酒菜,然后让那个姑娘端上来,对了,记得将那高粱酒上来一壶尝尝,”洛川道。
高之远头也不抬的行礼退去,出了隔间后将房门关上,远离每一个骑兵几乎是贴着栏杆下了楼去。
隔间之中洛川看向同样低头坐着的高士贤又问,“老高,先前在高之远身侧的姑娘又是你什么人呢?”
“她......”高士贤将头压得更低,“是老奴的一位远亲......”
“远亲?”洛川微微笑道,“似乎也并不远吧。”
“是,”高士贤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她是老奴妹妹家的曾孙女,也就算是老奴的曾孙女吧......”
洛川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一页页展开去看,“老高,你是入了府宫已近百年的老人了,你记录在府宫里的身份簿前前后后换新了七版,从始至终也没说起过你还有一个妹妹。”
高士贤点了点头道,“十数年前本是要再录一版的,但老主上看过之后就烧掉了,从此之后老奴便再没有变更过身份簿,当然,即便那一版仍在,也还是不会将这个妹妹记录在内的,因为......老奴也是不久前才刚知道这个妹妹还有一支后人遗留于世......”
“哦?”洛川看起来很有些兴趣,“那该是有些曲折在其中的。”
高士贤道,“是,”他深呼吸了一口后缓缓道,“老奴原本也不姓高,出身甘原富氏,小时候的事情如今多数已经记不得了,但那一晚......至今梦回仍似昨夜......”
他缓缓抬头看向洛川,脸上带着一贯的谦卑笑容,“那一晚大风呼啸,四处火起,有歹人闯入了富家内府,杀了老奴的父母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老奴那时年幼,与妹妹躲在父亲书架旁一个藏书的暗格里玩耍这才侥幸生还,只是也听到了歹人之间些许对话,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老奴的叔父......”
高士贤语速缓慢,可声音却听不出丝毫悲喜,好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故事,“于是便只能逃了,两个小小的人儿,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的依靠,觉得天地虽大已无生路,只是毕竟还有妹妹,老奴便一边带着妹妹南下一边四处乱转讨些吃的,那时候是真的很饿啊,好些天吃不上饭饿的头晕眼花,甘原的那些堡子里富贵人家多得是,但没有谁愿意搭理我们两个小乞儿,反倒是一支南下的流民队伍接纳了我们,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们将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粥饭一份份的分发下来,老奴和妹妹每日里就都能有一口饭吃。”
“再然后到了离城,我却将妹妹弄丢了......”高士贤的笑容之中隐约有些意味,只是实在难明,“其实如今想来也该是如此,流民之中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老奴跑去司律府衙告官,但这样无凭无据无从查起的流民群里的案子自然也没谁真的理会,一连好些天老奴天天去那司律府衙,直到惹恼了那时的官老爷,老奴被打了一顿板子丢到了流民聚集的那几条街上,那几个好心人就劝我,妹妹被卖到买得起她的人家,总好过跟着我们一帮流民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了街上,老奴那时却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恰逢太守府宫往流民里挑人,老奴便就入了宫......”
高士贤重新将头低下去,“入了宫里就像是没了春秋,每日里做些差不多的事情,几十年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罢了,直到有一天老奴犯了天大的过错被老主上救下,那时候他还是一位公子,就像如今的主上一般年轻,再然后,老主上登位,老奴成了三纹前宫大侍长,得了准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了宫......”M.casc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