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后,伊缪尔在卧房中辗转难眠,坐立不安。
大公望着窗外一轮月华,心道:“我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公爵府的教习严厉,对男仆的礼仪要求很高,一个动作反反复复教,训练到后半夜也是常有的事。
以医生的性格,能忍受吗?
他会不会觉得浪费时间,再也不愿意来公爵府了?
伊缪尔迟疑,医生是他的救命恩人,让恩人做男仆,还逼他学习礼节,似乎确实有点过分。
就在他纠结之际,窗外忽然传来规律的鞋跟踏地声,银发老管家步履匆匆,径直朝公爵卧房走来,伊缪尔一顿,心道:“来得正好,要不和老管家说说让他稍微放点水。”
总之,在前半夜把医生放回来。
伊缪尔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老管家满头冷汗,急急道:“大公,您刚刚选中的那位男仆,那位男仆……”
他年老体弱,又跑了两步,说话喘气,伊缪尔豁然站起来:“白郁怎么了?”
老管家:“他说要喂猫,直接走了。”
“……”
大公面无表情地捏住茶杯:“走了?”
老管家擦了擦额头冷汗:“这事儿怪我考虑不周,他选上男仆,我就将公爵府出入的令牌给他了,然后吩咐他和另一个人原地等候教习老师,结果他拿着令牌,直接从府中离开了,还……”
伊缪尔:“还什么?”
管家不敢抬头:“还在茶盏底下压了张字条,说明去处。”
伊缪尔胸膛起伏:“字条呢?”
管家恭恭敬敬地呈上。
伊缪尔认识白郁的字迹,医生的字和他本人一样干净飘逸又清冷疏离,这是张贴在药上的便签,被医生随手扯下,用快断墨的水笔写着:“晚安阁下,很抱歉不告而别,但诚如您所说,家中有两只幼猫需要哺育,我去去就回,等喂好小猫,自当向您认罪。”
——咔嚓。
管家面无表情的默记:茶杯损耗+1,列入下月采办计划。
伊缪尔胸膛起伏,冷笑道:“好啊,真是好极了。”
管家眼看着大公走到了气疯的边缘,连忙道:“公爵,这位仆人实在不知好歹,做出这等有违礼数事情,不如先将他除名,再关入牢中教教规矩,然后……”
伊缪尔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死死按着茶盘,只顾着咬牙:“好啊,深更半夜,宁愿步行回家,也要喂猫,我真想知道是两只什么样的小猫,如此的讨人喜欢。”
管家:“……”
虽然都是生气,但公爵生气的点怎么有点不对呢?
伊缪尔在卧室中踱步,在一片安静中,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骤然扭头:“你们亲卫的调查报告呢?”
管家:“您选定候选人的时候,就已经派出去调查了,请您稍等片刻,最迟两个小时,就会有结果。”
公爵微微颔首,今晚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表
情。
管家小心试探:“那是否要我这边派人处罚白先生?”
伊缪尔冷笑:“不需要你们动手,我亲自来,不是说向我认罪吗?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认罪。”
白郁独自走在伊尔利亚的大街上,月光将他的背影拉的老长。
自打公爵归位,调用了大批守卫夜间巡逻,□□和混混们收敛不少,虽然街巷中依旧有火拼和械斗,却没人敢在中央大街动手了,现在这里挺安全。
66提心吊胆地盯着月光照不到的暗处,总觉得哪里会冒出来一个守卫将宿主击倒在地,它心有余悸:“我们就这么走了?”
白郁反问:“不然呢?”
医生向来拎的很清楚,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让公爵下令处决他,需要获得的是公爵的厌恶,而不是公爵的喜欢,在这种情况下,认真当男仆是一件负收益的事情。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给虎斑和玳瑁喂盆盆奶。
66:“也是。”
白郁其实在家中放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供虎斑玳瑁食用,一楼留了小门,如果医生迟迟不归,它们还可以重新回到街上。
所谓喂猫,只是惹公爵厌恶的一个借口。
白郁步行到诊所门口,看见信箱满了,便打开信箱,想取今天的报纸。
原主定了报纸,报童每天早上投递,后来白郁也养成了每日读报的习惯但,今天遴选太早,没来得及取。
结果刚打开信箱,忽然有封信落了下来。
伊尔利亚技术落后,许多消息的传递依然依靠邮寄,但原主显然是个性格孤僻的人,自从白郁穿过来,他的信箱一直空空如也,从来没有东西。
白郁俯身将信件拿出来,这是一份印刷广告,写着中央大街某家酒馆开业,印制者显然选了最便宜的印刷方式,字体有的粗有的细,个别字迹还模糊不清,66扫了一眼,打了个哈欠:“看来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白郁却将那信件从头看到尾,而后平铺在了书桌上,用玻璃压住了。
他道:“我前些日子去了打印店,劣质打印机漏墨不是这个漏法,这信是故意这么写的,66,对照黑袍会的密码,尝试解析。”
白郁之前打印了些寻猫启示,可由于原主的身份和伊尔利亚混乱的局势,他有所顾忌,最终还是没有贴出去,如今就锁在抽屉中。
66一顿,旋即飘到桌子上空,仔细对照,这才发现那印刷看似凌乱,其实藏有规律,恰好和书中对应,系统一一比对解析:
“嗯,写的是‘渡鸦,听闻你已顺利通过考核,进入公爵府,可喜可贺,据悉公爵府花园地下有一处禁地,管控严格,擅入者死,其中或许涉及到大公的秘密,请前往探查,任何结果,请在下月15例会日向上汇报。’”
白郁:“禁地?”
他想到老管家也曾提醒,不能在公爵府乱走,否则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原主在遴选当场就死了,
没有接到任务,这任务倒是落到了白郁头上。
医生随手夹起纸条,两下撕了个干净,等撕成无法复原的碎纸片,才冲进下水道中。
66好奇:“宿主,您做吗?”
白郁:“做不了,我活不到下月的例会。”
他拿出新鲜的红肉,这是虎斑和玳瑁的食物,而后放置在砧板上,细细切好:“伊尔利亚的公爵显然没有这么好脾气,我中途出府,他应当生气至极,我想我的死期,就该在今天了。”
说罢,白郁继续切糊糊。虎斑和玳瑁正挤在一起睡觉,听见响动,远远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