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律走到床边,正想像上次一样摸索着将人捞起来,可还不等他动作,一具身体便贴了上来。
高热,滚烫,可时律摸上去,却摸到了一背的冷汗。
手掌下的身体抖得厉害,张特助表弟的情况明显比上次还要糟糕,他环着时律的脖子,将脑袋蹭上时律的肩颈,去嗅他的信息素,像一只舔食的猫。
梁叙已经忍的太久了。
整整一个晚宴的刻意磋磨忍耐,又被逼着吃下了不少辛辣刺激的食物,几乎将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梁叙的下唇已经咬出血,他紧紧贴着时律,想向他索取,又不知如何索取,忙乱之中,只扒拉开了他胸前的几颗扣子。
时律手指摸索到他的后颈,那里烫的惊人,而他一碰上去,怀中人就像只被叼住后颈皮的猫,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般来说,第一次标记反应更剧烈,可张特助的表弟明显不是这样,他像是遭遇了什么新的刺激,情况严峻的多,时律不得不小心安抚。
他轻声:“放轻松,放轻松,让我来,没关系的,让我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释放信息素,时律其实不是很知道信息素如何释放,只是照猫画虎,力求给足给够,一时间信息素充斥整个房间,带着alpha安抚的意味,将梁叙整个环绕起来。
时律的信息素和他本人很像,宁静平和,如同广袤的山林,似乎能包容一切错处。
在这份包容中,梁叙渐渐镇定下来。
等到手下的肌肉不再紧绷,时律凑到后颈,试探性的咬了一口。
信息素从犬齿注入,再经过血液送入全身,紧绷的身体卸了力,困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梁叙瘫软下来,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前额全是冷汗,蹭得时律身上都黏糊糊的一片,揽着的脊背也被汗水浸透了,时律维持着环抱的姿势,便从床头取过纸巾盒,替他擦拭。
纸巾温柔的拭过额头,又拭过下颚,时律足够小心,像是怕本就情绪不稳定的Omega再次受到刺激,但在这份小心翼翼的珍重中,梁叙忽然就难受起来。
这难受来得毫无道理,他已经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刻,身体清安下来,四肢软绵绵的像踩在云端,前面那么久他都古井无波,可现在,梁叙却觉得难受。
在小实习生的拥抱里,在alpha的信息素里,在时律温和的擦拭中,梁叙忽然觉得,他曾受了很多不该受的委屈。
隐秘的涩意被长久的压在平静温和的面容之下,被银框眼镜和礼服正装束缚,只在这密不透风的黑暗中,在激素失控的当下,露出一点端倪。
时律依旧在拭汗,面前的Omega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纸巾打湿了一张又一张。
时律的动作很有规律,因为对于精神失常的Omega来说,微小的变动都有可能成为刺激,于是他尽量顺毛撸,可当时律手背碰到Omega脸颊时,还是一顿。
他的手背上,
落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湿意。
湿意从手背滚下,顷刻便被皮肤的温度暖干了,时律迟疑片刻,抬手抚上了怀中人的眼睫。
Omega向后躲避,可时律已经碰到了。
眼睫上欲落不落,欲坠不坠,若非仔细察觉,几乎感受不到。
可他确实在哭。
或许用哭并不合适,他只是很克制,很含蓄,且无声的浸润了眼睫,凝不成泪滴。
时律想,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只有吃了很多苦的人,才会连流泪都默不作声。
时律有点慌了,虽然他们都是男生,但Omega在这个世界应该算异性,时律除了小时候和邻居玩泥巴的时候见过异性哭,就再没见过了。
Omega难过了该怎么哄,他一点经验也没有。
时律懵得可以,呐呐道:“没事了,不难受了,标记已经完成了……你,你别哭啊。”
他手足无措,带着怔愣和茫然,像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在哄哭泣的女朋友,除了蹲在一旁,陪着一起装蘑菇,什么花言巧语都说不出来。
如果是真的女朋友,现在应该扑过去抱过来,然后絮絮叨叨的交待所有委屈。
但梁叙不是。
他已然好不少,作为小实习生的上司,职场上的前辈,学校里的学长,这样靠着时律,实在很失礼。
他于是后退些许,主动脱离了这个怀抱,但刚刚脱离,激素就告诉他,他依旧开始怀念了。
小实习生信息素的味道很清冷,怀抱却安稳的可怕,以拥抱的姿势姿势,他的鼻尖抵在时律的肩胛,耳边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
恍惚间,梁叙便想起了在猫咖的那个下午,少年肆意洒脱,笑容里带着阳光的味道。
青春,年少,如此的生机而富有活力,是他未曾触碰过的东西。
当最后一块相触的皮肤离开,温度从手臂上消失,两人重回社交距离,梁叙的手指不自然的勾了勾,像是挽留,又很快掩饰过去。
时律自然没发现。
黑暗里,两人沉默对坐,不知道过了多久,时律才犹豫着开口:“你,你有没有好一点?”
他磕磕绊绊:“我,我可能得走了,再晚一点的话,我的宿舍就落锁了。”
C大十一点半落锁,现在快十一点了,再不走就算张平送他,也来不及了。时律有点担忧,以他的道德观,没法把一个情况很差、还患有精神疾病的Omega一个人放在房间,这是很不人道的,但时律再不走,就要露宿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