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我不会再被人用毒了。我会在他用毒之前杀了他。”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真是个直性子。还有些,笨拙?
不过,这份异于常人的纯粹和执拗也是阿帕尔能练成那一手极为漂亮的刀法的原因。
沉清枝自诩天资聪颖,又得父母宠爱,拜得名师,先在王府随教习先生学了琴棋书画,后在天青谷随神医沉鸣习了医术、剑法,虽然每一样看似都学得有模有样,却始终难有大成。
若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恐怕她于医理一道也算不上精熟。大哥沉清商就曾言她:“有智无慧,难成大器。”
她起身,将在火堆里烤干研磨后的远甘草递给他,“仓促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药。我在山上姑且寻了清热解毒的草药,你先服下。”
阿帕尔抬手接过便放入口中。
远甘草名为甘实则十分清苦,烤制之后尤甚,沉清枝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大口嚼着苦涩的药草干,噗嗤一笑,“你倒是不怕苦,怎的不怕我这个才见了一面的生人喂你毒药?”
“玉姑娘若是要杀我,又何必要救我?”
他一直闭着眼,吃完了药,又慢慢躺了下去。只是手边依然紧紧抓着自己的佩刀。
“先别躺下。”沉清枝走到他身旁,扶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腿上。
“玉姑娘?”阿帕尔一惊,想坐起来,“这是要干什么?”
“你的眼睛还未曾治。”
她柔柔的呼吸倾吐下来,“你中的只是普通的瘴毒并不难解,只是这毒粉洒在眼睛处,有些棘手。我一会儿便以舌尖为你吸出眼上的毒素,你切莫害怕也莫乱动,明白吗?”
火光微动。
他看不见火,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枕着女人温软的大腿,甚至还能嗅到一丝甜腻的女儿香。
阿帕尔感觉到脸颊上的血液正在飞速奔涌。
“可玉姑娘,那些毒你若吞了……”
“不妨事,我自幼尝遍百草,体内已经有些药性,寻常的毒不能伤我。”
他还想再动,沉清枝已点了他的穴道,按着他的肩,缓缓沉了下去。
“你这么怕羞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沉清枝见他双颊飞起红云,有些好笑,放软了嗓子,像是安慰年幼的小病人那般道:“不疼的。”
“……”
从未和女子如此接近过,他下意识攥紧了刀身,冰冷的铁硌着掌心,温热的气息却越靠越近。
濡湿柔软的触感自眼球上传来,那是她在以唇舌为他吸出毒素。
心口跳动,热意涌出游走至四肢百骸,他明明是被照顾的那一个,额上却热得渗出微微的汗水。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试图不让呼吸间的热气吐到她的脸上。
“好苦。”沉清枝自幼被娇惯着长大,是很怕苦的。
只吸出一点毒液,她就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将液体吐在一旁,咳嗽几下,再继续。
随着次数的增多,阿帕尔听到她逐渐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咳嗽声也越发重了,大口喘息然后渐渐转为平静。
她一个弱女子,想必这毒入口,定是极为难受的。
“为何要费力救我?你我又非故人。本是萍……萍水……”短暂的疗伤结束时,他发问。
“你想说萍水之交?”沉清枝被他想说文绉绉话的样子逗笑了,“至于为何救你,这倒是很简单。”
她漱了口,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污,肃然道:“既是学医之人,救人岂非理所应当。”
她同兄长沉清商多年前拜入天青谷门下,师傅沉鸣医术高明性子却懒散,反而是兄长沉清商学成之后信奉悬壶济世之道,时常帮助附近山民。
这些年沉清商既照顾她亦教导她,有时还会带她下山于附近村镇行医布药,沉清枝早在不自觉间承袭其医者仁心,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她都会尽力。
只是沉清枝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习惯其实也为她与顾清琅重逢后的孽缘埋下祸根。
阿帕尔还想再说什么,她柔嫩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唇边,拂过他的睡穴,“好好睡一觉,待明日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其实,还有一个缘故。只是你不能知道。”
待得他沉沉睡去,沉清枝攥着手心里剩余的几片远甘草自言自语,撕下一小片放入口中咀嚼,舌尖顿时弥漫开那股药草的苦味。
她复一仰头,将所有的远甘草倒入口中。
苦……真苦啊……她最怕苦了。可她必须吃药。
明灭不定的火光打在她的身上,这为光线所笼罩的少女,周身上下每一寸露出的肌肤都泛起嫣红的色泽。
那是身体里正在烈烈燃烧的欲念,春心蛊的毒性在她的血液里翻涌。
她取下藏于袖间的绳索对着地上的男人低语,“若我说,你生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你信吗?”
喃喃自语中,年轻的刀客双眼紧闭,浑然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