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娥走的那天早晨,突然想起了秦八娃老师给她改的那个艺名忆秦娥。改就改了吧,尤其是在她离开的一刹那间,看见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廖耀辉。她就决定,要把名字彻底改了。
从此,易青娥就叫忆秦娥了。
记住,主角名字换了。
忆秦娥那天走得很早,为了不惊动任何人,她在提前一两天,把该看的人都看了。尤其是胡彩香老师、大厨宋光祖,还有朱团长,都一一上门拜望过。除了她舅,说一定要把她送到省城以外,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今天要走。但就在她和她舅悄悄走出大门的时候,还是发现,封潇潇就站在大门外等候着。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她今天要走的。
忆秦娥觉得有点难为情,毕竟她舅在身边。可封潇潇有点不管不顾,非要扛起她的行李朝前走去。她舅也没说啥,就跟着,都默默无语地朝前走。车站离剧团很近,几乎是拐过一条街就到了。到了车站,封潇潇把忆秦娥的行李扛到轿车顶上,用绳子结实地捆扎死,然后下来,站在车窗前送她。这期间,他们没说一句话。只是她舅礼貌地招呼说:“潇潇你回。”可封潇潇站着没动。直到车离开,一直很冷静的封潇潇,突然忍不住,两行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他努力用手把眼泪往干地擦,可还是越擦越多。忆秦娥突然把手帕给他扔了下去。车就开走了。忆秦娥的眼前也模糊一片。她努力想回头看看潇潇,可眼前像是拉上了一道水幕。幕帘外的那个影子,是在跟着车,越来越快地朝前晃动着。
忆秦娥心里特别难过。她好像觉得,自己是把魂魄丢在这个地方了。等车拐过县河湾,她还使劲扭头看了看,县城在晨雾中,苍茫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无法跟她舅说什么,但也不想让她舅看见她的泪水,就趴在椅背上,让眼泪尽情地朝袖子上溢。
轿车一出县城,就是无尽的盘山公路。几十个弯拐过去,忆秦娥便晕得不知所以了。她平常就晕车,加上这几天晚上又睡不好,今早再起得早,心里本来就打翻了五味瓶,车又是这样地蛇形颠簸行进,很快,她就吐得云天雾地了。她舅将她一把扶着。她直喊叫停车,说要自己走,再坐,就快死了。忆秦娥不是一个邪乎的人,可坐车,她还真是消受不了。过去剧团下乡,是敞篷卡车,还能对付。轿车捂得太严,加上她跟舅又坐得相对靠后,七弯八拐的,就浑身大汗淋漓,五脏六腑都快搬家移位了。前边好像也有人晕车,并且在大声喊叫司机:“师傅师傅,快停一下,有人要吐车。”只听司机不紧不慢地说:“快吐,再吐几辆出来,大家坐着也松泛些。”司机大概是见惯了这种境况,竟然把别人要死要活的难过,说得异常轻松幽默,还惹来了一车人的哄笑。气得忆秦娥直想立即从车窗跳下去。
正哄笑着,司机又猛地一个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大拐弯处,前面是更急的下坡盘道。一眼望去,就像一条巨蟒,缠绕在几座大山的脊梁、腰腹上。忆秦娥一看,几乎有些绝望。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坚持到走出大山的那一刻。要不是近二百公里的车程,还有那么多行李,她真想立即下去,步行进省城。
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从车门走上来的,是刘红兵。
刘红兵用眼睛四处搜寻着。忆秦娥刚准备把头低下去,可来不及了,刘红兵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且朝他们走了过来。
刘红兵说:“走,下车。这路难坐得很,不晕车的都能吐死。”
忆秦娥急忙说:“挺好的,我不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