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拉起凤姐的手:“是我不得老太太意,连累了你。”
凤姐羞得拂去他的手:“这么不尊重。”心里却喜不自胜。
贾琏长叹一声:“我何尝不知道你的为难之处, 太太为着名声上好听, 撂了家里一摊子事给你, 对外说是嫡长孙媳妇掌家,其实她自己稳坐幕后, 捏着财权,你大小事情都要问过她才行。”
这话说到凤姐痛处, 想起平时为了些许银钱筹谋万分, 遇到涉及损害太太颜面的事情左右为难,若有些处理不妥当老太太责问起来太太转手就推到自己头上,甚至有时年轻没经历过有什么纰漏就被太太一顿责骂, 凤姐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贾琏说:“原来以为太太看在你是外甥女的份上不会对你如何, 如今看来她也是连自己的外甥女都坑得。”
贾琏娶凤姐心里何尝没有芥蒂?自己生母早逝, 继母是个四六不着的, 隔房的叔母又将自己大字不识的外甥女许配进来,自己的父亲是个不管事的,老太太心早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这样按着头让他娶了凤姐。
凤姐嫁进来脾气又骄横,又没有温柔小意那种姿态,着实让贾琏不喜, 只是如今刚新婚不久,凤姐又生的美貌,两人感情还有些亲近,只怕过些日子两人终会生分。
这会子在灯下瞧着凤姐眉毛微蹙, 双目含泪,自有说不来的动人之处,贾琏心里却一软,将素日那些不对付放在一边,他一时寻不到帕子,情急之时用自己的衣袖去擦凤姐脸上的泪。
惹得凤姐“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两个人的感情也亲近了许多。
凤姐抹抹泪,这才说:“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人,没有不恨我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我。外面人都骂我‘皆因她一时看的人都不及她,只一味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没人敢拦她.又恨不得把银子钱省下来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说她会过日子, 殊不知苦了下人, 她讨好儿。’殊不知我为何省银子,还不是太太那里抠的严实?”
贾琏倒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许多事,这才让他恍然惊悟:“原来素日里来我们房里巴结的人不少,背地里却没有一个说你好的。”
凤姐苦笑:“如今连我正经婆婆大太太都嫌了我,说我‘雀儿拣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张罗\#039”
说起这个继母,贾琏皱皱眉头:“大太太虽然四六不着些,但这话也有几份道理,我们没得不理自己家事,反而替二太太当那出头的椽子。”
王熙凤拿起那信纸收了起来:“还要感谢林妹妹提醒,明日里我便去老太太、太太跟前卸了差事,只说瞧了郎中,让我做养着休息,不然不好生养。”
贾琏也点点头,看凤姐这般听自己的话,心里倒从成婚以来第一次将她当作自己人,拉着她在围炕处坐下,悄声对她讲:“林妹妹到底年岁还小,哪里懂得那么多,应该是林姑父传的信。因恐男女授受不清,才让林妹妹传话。说起来我今儿个也收到姑父的信件。这么思前想后,两件事因是能联到一起。”
凤姐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本贾琏是瞒着自己的,若不是今日夫妻交心,只怕这些外面的话也不会跟自己讲。夫妻居然外道至此。
但她转眼就想开了,若不是自己太拒人千里,夫君也不会瞒着自己,要知道,自己从嫁进来就紧紧跟着二太太,只怕夫君心里也把自己当成二太□□插在他身边的棋子而已。
贾琏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说下去:“林姑爷在信中提及,道是给我寻了一个先生,让我跟着他读书,我还纳闷,这奇怪,我都这么大年纪,这么还要我读书上进。”
贾琏心里也有苦衷,他比贾珠小几岁,偏偏贾珠是个读书苗子,从小就受尽祖父和祖母的喜爱,十四岁就有了功名,同样是孙子,他被衬托的黯淡无光。
想起小时候,贾琏愤愤说:“我到如今才明白,有人在背后捣鬼。母亲在世时我才四五岁,已经开蒙读了四书,先生都夸我精明才干,可等到母亲去了,叔母对老太太说担忧我学业,让我跟珠哥哥一起进学。”
还有这样的事情,王熙凤瞪大了眼睛。
“贾珠本来比我大几岁,他读书的早,因而先生是紧着他的进度讲,我年纪小听不懂,先生越发不喜我,我忽然失了兴趣,偏偏身边的小厮是太□□顿给我的,常给我带些外面的好玩意儿……”
说到这里夫妻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时是小孩子看不懂,只以为二太太对自己慈爱,便是读书被先生责罚,二太太也帮自己兜着瞒着,哪里知道这就是捧杀?
贾琏闭上眼睛,似是才被人除去眼睛上蒙着的遮眼布:“母亲过世后一年,我身边的奴仆或是偷盗,或是不尽心,太太便说要换,齐齐儿换了一批新仆。待到我稍大些,太太便给我送来一批长相水灵的丫鬟,说是个个通文墨……
”
凤姐瞥他一眼,这两口子人精一般,说到这里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两人的精明居然一直没看透身边的中山狼。贾琏苦笑:“我那时候小,懂什么事?还不是由着太太揉搓,倒是我总归命好,有仆人带着我去赌坊里走动,被我舅舅撞见,将那仆人当场打死,我还嫌舅舅伤我颜面,从此断绝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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