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就想着抓住时机把哥哥嫂子从贾家解救出来,不然到时候嫂子跟贾家大部分男丁都不清不楚,哥哥脸上无光, 谁知道做出什么来?再者, 贾家败落, 奴仆们被牵出去一溜儿倒卖, 又能到哪样人家?
今儿个到家里一看,多浑虫两口子是个仗义的,晴雯又欠人家家里一个交代, 若不是收留她,只怕姑母也不会担惊受怕到去世。
是以提出这个建议,谁知道多姑娘自己先发话了:“去谁家不是做奴仆?如今贾家也惯了, 倒是姑娘你,得趁年轻打算一番,难不成跟着林姑娘去给姑爷家当陪嫁丫鬟不成?”
这话说得晴雯心里热乎乎的,她赶紧保证:“不是, 姑娘待我极好,早就跟我说了以后放我身契。”
这多浑虫倒惊奇:“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主子,那你安心当差。”
多姑娘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寻个机会讨个自由身罢,没得以后姑娘出嫁的时候,家里哥嫂还是奴才,白的辱没了姑娘。”
多浑虫自然是听媳妇的:“也成。”
多姑娘倒悄悄拉晴雯到一边去,低声问她:“若是我们赎了籍出来,可能走得远些?到底贾府这些人知道我的名声,可别让人指着你哥哥头上骂。”
晴雯想一想:“要不先让林姑娘张口把你们讨出来,然后去林家在京郊的庄子上,到时候讨了身契,哥哥可以雇佣在庄子上做活,家里也算是农户,以后侄儿上学也不耽误。”
说到以后侄儿,多浑虫倒有几份惭愧:“当爹的不成器,坑了孩儿,祖上也出过秀才,只败在我手里,真无脸去见爹娘。”
晴雯忙说:“是我连累哥。”
多姑娘嗔怪:“两兄妹又说什么呢?横竖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了,说不定下一辈养个秀才出了,咱家便又兴盛了。”
于是晴雯回府后求了老太太,便将多浑虫两口子的奴籍都转到了林府。晴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个哥哥大名叫做多铭宇,居然是个朗朗上口的好名字,可见当初父辈们寄予的厚望。
怪道他当初知道真相一蹶不振,只盼着从此以后能过上太平日子。
黛玉在贾府住了两天便找了个借口回林府,老太太还舍不得,拉着她的手不放,黛玉笑着劝慰她:“实在是先生家人病重,我要去探望,等过几日我将院子洒扫了便给姐妹们下帖子,来我府上游玩。”
说到先生病重,贾母便住了手,贾府到底大面上还算尊师重道,不好在这事情上拦着。
倒是旁边的王夫人,在黛玉走后嘀嘀咕咕跟贾母说;“老太太,原本这话也不该我说,可又为了咱家不得不说。妹妹去了也好几年了,妹夫这一表人才,怎好不续弦?我娘家正好有个合适的人……”
贾母冷冷道:“我这做母亲的倒不好自己先开口去提,没得林家还敬重着敏儿娘家先糟蹋人的道理。”
王夫人碰了个钉子,悻悻然作罢。贾母却心里有些盘算,贾家根大枝深,旁支的女子不知多少,若能寻摸一个合适的,却也正好续了贾林两家的亲近。
贾母越想越觉得合适。
一则这续弦女子出自贾家旁支,娘家不得不依附于荣国府,那么她必然要对黛玉尽心尽力,不敢放肆。
二来,林如海已经逐渐远着贾家了,若是能重新结成姻亲,借助林如海的人脉,贾家又能有所兴盛。
三嘛,继母跟贾家走动勤了,黛玉也好跟宝玉自小相熟,以后才好顺水推舟。
却说贾母在贾家旁支里仔细寻找合适的女子,黛玉这边厢已经随着林如海到白府探望师母(奶)了。
老太太已经是病入膏肓,只有出气的气力了,因而叫人抬出去,便在起居内堂外面的隔间草草见了他们。
因着有师母之称,也因为年纪大了,便没有顾忌那么多,林如海忙带着黛玉给师母行礼,又奉上送来的一并药材,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药碗,亲自侍奉汤药。
老太太却不喝,直直儿盯着女儿,白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你还是不死心,也罢,我便厚着这张老脸问问罢。”
说罢,就扭头问林如海:“老太婆也就在这几天了,她如今就有一桩事情放不下。”
侍立在一旁的白先生忽得跪在地上,眼泪直往外涌:“是女儿不孝,早早年纪就和离了事,让母亲伤了心,如今又累得母亲不能安心,请父亲不要多言,等母亲百年我自去庙里清修,定不堕白家清名。”
白老爷子咳嗽一声:“此事不由你,你回避出去,便我厚着脸皮跟学生说。”
林如海似乎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他对着白老爷子拱手:“先生待我如半父,我岂能坐视白家为难而不理,请先生讲。”
白老爷子将林如海叫到外面书房,才道:“那我老夫便说了:我们骄纵女儿,由着她随着自己性子长,从前倒也没什么,只如今老了要闭眼忧心起女儿将来。”
“我们还在世她总有个娘家可去,若是我们去了,以后她进不了白家祖坟,孤零零一人,年节也难享祭祀,做爹娘的总挂心呐!”
林如海道:“先生意思,学生明白,只学生是个鳏夫,不瞒先生,便是从前家里那些离奇事,先生都知道些缘故,只怕……。”
白先生道:“唉,当着孩子的面总也难启齿,只我这老妻如今有些任性,只她病了,我也依着她胡闹,你若是无心便就当如风过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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