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动弹,可听完下面丫鬟婆子们的描述脸色都红润不少,白老先生喜忧参半,只勒令下人不许得意忘形喧哗议论,只将自家女儿和林如海的龙凤大帖互相交换。
大定时都要请期,媒人恭恭敬敬和白家商议迎娶日期,两下相议,又恐白老夫人不能支撑,便定在了当年的八月。
贾琏夫妻接着这消息,凤姐先是为黛玉担忧:“民间素来都言说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可见这后娘总是不好,黛玉又是个傲气的,有委屈也不跟人诉说,只怕以后日子不好过。”
凤姐从前总以利益衡量人,如今真情实意关心黛玉,固然也是黛玉有恩在前,但也离不开贾琏这些日子的谆谆教导,听完这话贾琏心里颇有些欣慰,接上她的话:“姑父是个厚道君子,自不会委屈了妹妹,再者听说聘的是白家女儿,白老先生一代大儒,创立白鹿书院,白家一门诗书传家,想必那女子也是知书达理的。”
王熙凤嗔了他一眼:“知书达理便不欺负小辈了?我看你是怪我不识一个大字。”
她刚出月子不久,已经将养得气色红润,此时娇嗔,眉目潋滟,倒有几份刚成婚时的样子,贾琏心里一动,凑近对着她耳朵说:“哪里就怪罪你了,回头我还在书房教你。”
凤姐满脸飞红,啐了他一口:“不正经。”
贾琏笑嘻嘻,又正色说:“白家那位过门后若是慢待了林妹妹,咱们再去寻姑父告状不提,如今倒是先整理出一份厚礼是正经。”
凤姐点头:“那是自然。”她如今对黛玉和林姑父感激万分,如今她夫妻和睦,贾琏又知道上进,胖儿子抱在怀里,大妞儿水灵懂事,这都是拜这两个人所赐,便是送什么礼都使得。
当下凤姐说:“我回头就去库房理一份体面的礼出来,你回书院读书时正好带上,先去林姑父那里走一趟。”
想一想,又问贾琏:“姑父被皇上赐官了,这新官职可大?”
从前凤姐争强好胜,断断不会在贾琏跟前露出自己不懂的这一面,非要掐尖要强,恨不得处处驳倒贾琏、事事精通才显得自己能耐,可如今改了,遇上不懂的便问丈夫,倒让两人关系缓和不少。
贾琏答道:“如今林姑父是从二品,这可是皇帝重臣才有的位子呢。”
凤姐点点头:“说出来倒不怕你笑话,我还想从盐铁那样肥差落到翰林院,管一些穷酸书生,这是不得圣心了呢。”
贾琏耐心解释:“姑父现今掌院学士,从来内阁从这翰林院出,只怕以后还有大造化。”
王熙凤喟叹:“总也不委屈了林妹妹倒好。”
夫妻闲聊一阵,王熙凤自去准备厚礼,这显见得倒有几份烟火气。
黛玉忙完大定心里踏实了不少,这当口收到贾母的口信,说是芒种节将至,寻她去园子里和诸姐妹乐呵乐呵。
黛玉自然无不可的,明嬷嬷心疼黛玉这一段时间忙碌不停,有心鼓动她去散散心也好。于是便又进了贾府。
却说宝玉心上烦闷,百无聊赖,身边的小厮茗烟是个机灵的,自己去外面淘腾了诸多话本子、传奇之类,悄悄儿拿与宝玉,宝玉果然中招,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
晚饭后,宝玉自拉上宝钗和黛玉去怡红院里去欣赏薛蟠送来的果物。
原来薛蟠生辰,有人送了他鲜藕、西瓜,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罗猪、鱼,偏偏都又肥又大,薛蟠以为吉利,先是设宴请了宝玉,又是进献给贾老太太和姨妈,贾母赏下来给宝玉。
宝钗因道:“我家里没吃上,倒在你这里又见着了。”
宝玉笑:“可是呢,偏了姐姐家的好东西。”
又鼓动叫丫头们洗瓜、做藕汤,丫头们忙得团团转,有的去打水洗果物,有的去厨房吩咐,又忘了带藕折返回来,一时间院子里纷纷扰扰的。
宝钗笑着说不必:“家里时哥哥让我吃,我说自己是个福薄命小的,不配吃那个。”
宝玉倒认真:“若是姐姐不配,那世上有几个配的?”
黛玉懒得听他们俩打机锋,自去闲逛到屋外,谁知道却听见两个丫鬟在拌嘴,黛玉定睛一看,一个是叫可人的丫头,一个是碧痕。
那可人输了架,又被指使着团团转,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偷着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总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
跟在黛玉旁边的晴雯一听,这还了得?上前就想去理论,黛玉挥手示意不必,这说“总”来,肯定也不是自己,毕竟她如今住在林府,只是偶尔过来一回。
想必这说的就是宝钗了,薛家住在贾府里,倒也有韧劲,任是外人说尽风凉话也不退缩。
没想到宝钗看黛玉出去了,自己不好跟宝玉拌嘴了,也跟着出去,也听见这一出,她脸色瞬时煞白。
宝玉跟着出来,也听到那句,再看宝钗一句话不说,居然径直离去,忙气得一跺脚,白了可人一记,又赶紧匆匆追了出去。
可人和碧痕两个人慌了神,本来就是吵架拌嘴,气头上抱怨两句,哪里想到被亲戚姑娘们听到了。
碧痕当下一吐舌头:“我去告袭人姐姐去。”说罢,一溜烟跑进去。
可人愤恨:“寻了个好靠山,怪道三天两头跟我吵,原来出了事有人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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