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看到了这是一幅画。
一幅肖像画,构图和色彩是很标准的本格主义,但似乎是用蜡笔抹成,混杂着成熟与幼稚、精致和粗糙的诡异感。
黑色礼帽,红褐色头发,惨白色的一张男生脸,皮肤上有点点瘀斑,脸颊肿胀而溃烂,鼻翼和嘴唇乌黑,眼眶和眉头扭曲在一起。
…我死了?
…我死之后看起来就是这样?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我捧着我自己死去的画像?
范宁的精神有点恍惚,然后他看到,画像上死去的自己,扭曲的眼眶突然挪动了一下,接着眼珠瞪出,嘴角撕裂,冲着自己咧嘴一笑。
范宁觉得自己的心智被什么信息或知识给击溃了,因为这里存在两位见证之主的名,诞于佚失不明之源,一位“生于永逝”,一位“亡于长存”,纠缠绕节,互为悖论,自己的认知趋于崩坏,不断赞叹于美与伟大,不停惊惧于为何如此。
画上蜡笔的色彩开始蠕动,像线虫一样的活物,最开始是细碎的、混乱的、非整体的,后来有了密密麻麻的排列,不受控制的扭曲胎芽从空隙恣意生长,腐朽又翩翩起舞。
这时他脑中回忆起了一些弓弦伸展与摩擦的声音,是《d小调弦乐四重奏“死神与少女”》,音乐不是完整的,只是一个个让自己惊艳的,平日会时不时在脑中回放的片段。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隐知传递律”中所表述的一种安全流动方向是“从高到低”,因为前日排练时奇特的艺术感悟,此时竟然成为了隐知污染下灵性层面的避难高地。
当某些“怎会这样”的接受排异,变成了“如此正常”的习惯坦然后,即将崩坏的世界观和自我认知,在最后一刻苟延残喘般地延续了下来。
扭曲的蜡笔线条被剥落,视野回归房间的一片狼藉,而眼前的门罗正用短管霰弹枪顶着尤莉乌丝的胸口。
站于四周的其他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那幅画被队友重新放回了办公桌面,被深色的幕布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