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占山吃了一惊,骤然后退两步,他想到战士们会有抵触情绪,但没想到,战士们的抵触情绪会这么大:
“怎么?群情激奋吶!有气势,有杀气!……
可我要说,你们的气势和杀气用错了地方!用在这儿,简直就是愣头青!糊涂虫!
什么叫作日本鬼子?……嗯?……瞪大眼晴看看,站在你们旁边的是我们东北航校的日籍教官,他们已是我们东北民主联军的一员,是我们自己人!”
孟占山的面色铁青,声色俱厉……
“同志们!咱们一定要分清日本****分子和一般日本军人的界限,咱们对参加航校建设的日籍航空人员,不但不应当做敌人看待,还应该当作朋友看待,尊重他们的人格,善待他们于一言一行。
我们为什么打赢了对日战争,因为我们建立了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我们共产党的长处是什么?是襟怀坦荡,是广阔的胸怀!
你们对待日籍教官的态度,是非常错误的,是非常不觉悟的,这个关系不理顺,日后就要犯错误,甚至是犯罪!”
孟占山不愧是抗大出身,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即凊晣又有说服力,下边的战士开始有所觉悟,有人开始不断点头。
“团长,让谁教都成,就是不能让日本鬼子教,老子恨不得把他们都扇了!”林子雄还是一根筋,恶狠狠地瞪着日籍教官。
这过头的话顿时让孟占山火冒三丈,但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迅速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朝着林子雄缓慢又深沉地道:
“林子雄,出列!”
林子雄梗着脖子站了出来,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孟占山的眼角微微地抽搐着,阴沉着脸道:
“小子,你觉得自己很有骨气是吧?觉得自己爱憎分明是吧?
可我要说,你他娘的就是个大混蛋!大混球!
人家日籍教官留在中国,是为了帮助我们建立空军,又受航校委托,来教咱们开坦克,他们是咱们的朋友,是自己人!
你还扇了人家?你摸摸自己的裆,还有没有那玩意?”
孟占山越说越激动,一张虎脸涨得通红……
“我看你没有!你他娘的就不是男人,连最起码的胸怀都没有!”
林子雄有点发怵,他还从没见过孟占山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得低下头,神情忐忑。
“说话呀!小子,哑巴啦?”
“我……我……我只是不愿意见到日本鬼子!”林子雄觉得有些冤枉,喃喃地道。
话音未落,孟占山大喝一声:“段营长!”
段峰出列:“到!”
“他不是不愿意见到日籍教官嘛!好,那就关他的禁闭!先关两天!”孟占山怒不可遏。
“别……别呀……这太不够意思啦。”林子雄顿时软了下来。
段峰刚想开口求情,孟占山已然大呼:“怎么?想求情?还嫌少?那就多关两天,关他四天!执行!”
段峰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迷惑地望向孟占山,搞不清他们的头儿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空气凝固了三秒,终于,“是!”段峰给出一声响亮的回答。
眼见林子雄挣扎着被两名战士带走,孟占山瞪着两只凸出的眼珠子朝远处望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来语重心长地道:
“同志们,咱们一路走来,容易吗?……
从凤凰村,到铁帽山,再到段谷,水里火里都过来了,还怕受点委屈吗?
同志们,咱们现在有坦克,有装甲车,可我们要充分利用起来,不能成了摆设……
我说,你们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好,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再说怪话,更不允许有任何人慢待咱们的日籍教官!”
他又冷峻地扫视了一眼全体人员:“这是命令,必须执行!没有道理可讲!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战士们大声回应。
孟占山紧走几步,将两位日籍教官一左一右地揽了过来,当着学员的面同他们一一握手:
“两位教官,你们不是我握过手的第一位日本友人,我的第一位日本友人叫作中村正雄,他是我的对手,后来我们成为了朋友,我希望你们和他一样,能成为我的第二个,第三个日本朋友!”
孟占山说着,又扭转头冲战士们严肃地道:
“同志们!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两位日籍教官,见到教官要敬礼,课前要敬礼,课后也要敬礼……
要把他们当做良师益友一样看待!谁要是不长脸,敢不尊重日籍教官,慢待了日籍教官,我孟占山头一个不答应!
我告诉你们,我已经向航校领导保证了,要是他们少了一根汗毛,就让航校领导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我说,谁要是犯浑,我先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就是这!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战士们声嘶力竭地大喊,嗓子都快喊破了。
两位日籍教官的眼睛都湿了,激动地喊:“长官!长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