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使节的语气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烈,到了最后,似乎是在训斥下属。
李白垚双手抓住木椅把手,轻轻坐起,柔声道:“我李白垚有一个儿子,心善,大度,无求,都说他是胆小如鼠的窝囊废,关在相府几年,天天守在马厩度日,走出大门,受尽白眼屈辱,从来不曾有半句怨言。可就是这么一个窝囊废,为了守卫疆土,曾在镇魂关与蛮子血战十二天,负伤十八次。为了征讨反贼郭熙,他亲自赶赴安西,所有战事,必当身先士卒,枪挑叛将,徒手撼风龙,两万杀七万,一身是胆。犬子尚且知荣辱为何物,做父亲的,哪能在后方把家国给卖了。”
“你回去告诉周国大皇帝,宁国只有战死的鬼,没有苟且的人,想要我大宁疆土,尽管派大军来取,不过我国将士的胆色,比起虎熊来不逊色半分,我国的宁刀,也未尝不锋利,我国的百姓,有能咬断周国士卒的好牙口,谁输谁赢,疆场见分晓。”
“要打就快点打,说不定本相哪天兴起,挥师打入无双城,你们再无机会踏入大宁。”
“叫你们大皇帝,小心着点。”
说完豪气干云的言辞,没等大周使节争辩,李白垚踱步离开。
走出鸿胪寺,李白垚先是闭目沉思一阵,接着睁开充满冰凉血意的桃花眸子,斩钉截铁说道:“备轿,去国公府!”
自从李桃歌随监察大军去往安西,张燕云从未走出过国公府,闲时赏花喂鱼,逗弄从花园里抓来的蟋蟀。
张燕云被誉为兵仙,养鱼却是门外汉,当初在李桃歌手里肥硕锦鲤,养了几个月之后,又瘦又蔫,像是被抽空身子。
张燕云撒去一把饵料,锦鲤有气无力游过来,象征性吃了几口,然后又萎靡不振潜入池底。
张燕云揉着下巴,喃喃道:“为啥本帅日夜精心饲养,险些养成了鱼干,李大公子随便喂一喂,锦鲤越养越肥,难道真是天赋异禀,小桃子乃养鱼仙人转世?”
旁边佩刀披甲的巫马乐搭腔说道:“他不止养鱼,养起马来也是一把好手,太仆寺牧官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想讨要豆料方子。”
张燕云冲着锦鲤恨恨说道:“再养不肥,本帅把你们都吃了!”
冲鱼儿发完脾气,张燕云随手拿起蟋蟀盒子,这个盛放宠物的两寸长盒,由工部巧匠打造,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体金丝楠木材质,里面有小巧玲珑的水盆,食盆,有几处镂空方便透气,外面还有一层滑盖,精美绝伦。
一般人逗蟋蟀,用的是牛筋草,张燕云手中的是幼年孔雀翎羽,刃而无锋,戳动绰号黑甲将军的蟋蟀,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无动于衷。
张燕云举起盒子本准备摔碎,又舍不得蟋蟀,再度放下,气冲冲骂了声娘。
巫马乐轻声道:“北线粮草被毁,大周使节已经来到京城,十有八九是想要大宁称臣。主战还是主和,自有一番商议,如今太子关起门养病,杜斯通被囚在安西,朝堂之上大多是气节诤臣,李相内敛沉稳,凡事为黎民所想,或许不想境内生灵涂炭,会站在主和一派。”
“李相主和?”
张燕云白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道:“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琅琊李氏风骨,当初骠月铁骑来犯,阵亡最多的不是将种子弟鹿家和贺家,而是李家的读书人,他们丢弃笔扇,锦袍换铁甲,全家男丁投入沙场,战死七成以上,小桃子都敢率军征讨郭熙,李相又怎会举起白旗而降,或许此时正在筹措粮草,准备调集两江和安南都护府大军,派到北线同大周殊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