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吃过午饭,傍晚的时候,天刚擦黑,秋丫就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服、跟着一帮大小不等的孩子,提着用秸秆扎的灯笼——外面糊上大白纸,里面点上洋蜡头,开始四处串门,欣赏各家各户的年画,这也是孩子们的一场视觉盛宴。
为了图个喜庆,每家都会买上几张年画,一个家庭的贫富从年画的数量上也可窥见一斑。
日子困难的人家,会把年画直接贴到泥巴墙上。条件好点的,把墙壁用报纸糊一遍,整个屋子焕然一新,然后再贴上一排花花绿绿的年画。
报纸进入百姓家里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糊墙,按斤买回成捆的报纸,散发着阵阵油墨香,有的还没开卷,几乎都是同一版本,文字内容一样。
糊墙和顶棚也是一项技术活,通常都是找个干活细致的人帮忙,大大的四开报纸,刷上浆糊马上变得软塌塌了,极容易撕裂。
如果没有经验,手忙脚乱地糊到墙上,往往弄得全是褶子。只有高手才会有条不紊地把缝对齐,然后用笤帚‘唰’地一抹,就平整地贴到了墙上。
一年年糊下来,也能起到保温的作用,但首先是夏季的时候房子不漏雨,否则不但墙上会脱落下来一张张积年叠加的厚厚的墙纸,尤其顶棚,里面如果漏的雨水过多,就会有整个棚顶掉下来的危险。
所以往往是见哪里漏雨积了大大的一滩水,棚顶的报纸都鼓下来了,这时候就得找个长长的棍子把它扎破,下面找个盆子接水。
不然积的太多,把顶棚的报纸泡浮囊了,不知哪时,‘咵嗒’一下全泼了下来。
其实全村买的年画总共也就那么几十幅画样,都是在镇上唯一一家新华书店买的,重复率极高。
孩子们却不厌其烦,看了一遍又一遍,还会津津乐道的讨论:谁家买的年画好看,谁家把最丑的买回来了。还有谁家只揭了一张新画,混着去年的旧画将就了。不过炕头位置基本都会贴一张胖娃娃。
年夜这顿饺子,家家必不可少,无论穷富,就算白面和苞米面两掺,再随便弄点什么做馅子,也要包成饺子。
秋丫奶奶号令几个儿子家大年夜必须吃素馅饺子,就是不放一点油腥。是因为秋丫大伯小时候体弱多病,奶奶向菩萨许的愿。
家里孩子大些的,懂得撒谎了,照样吃荤馅的。像秋丫这么大的,怕以后被奶奶套出实话,所以秋丫父母只能依着奶奶,包几个素饺子应景。
大年初一,秋丫醒来,发现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原来是早早去给爷爷奶奶磕头了,免得白天人多,这么大岁数了,有点不好意思。
等吃完了早饭,才是秋丫这辈分的拉帮结伙走亲戚拜年。每次秋丫都会收获满满一兜瓜子、花生还有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