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登天差不多难。
“但是,”沧余仰脸去看屠渊,问,“你逃出去过,是不是?”
屠渊笑了,说:“是的。”
然而就算出去,越狱者的前路也无比艰险。跳入大海就只有被淹死的份儿,而从陆地逃离,面前就是无尽的寒冷荒原。大崩山的春日比米拉克的冬天还要冷,而冬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冰和雪会占据一切。哪怕一鼓作气跑到大崩山崖,坚守在那里的海军也不会放罪犯通过。
升降梯不停晃动,屠渊怕沧余掉下去,一直揽着沧余的腰。
这里毫无光亮,武岩为两个人提着小型煤油灯。他是个高大沉默的中年人,但是对屠渊非常恭敬。屠渊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就是他在管理这所监狱。
屠渊的脸在光下反而更加苍白,他就是深藏地下的月亮。
沧余问:“你的最后一次逃跑是什么时候?”
屠渊贴近他,说:“六年前的冬天。”
沧余惊奇地挑起一双秀气的眉,说:“当时你赤着脚,跑出了九公里。”
屠渊说:“是的。”
“可是,”沧余回忆着之前卫弘说的话,“你却为了一片猫爪草田停了下来,最终身中六枪,又被抓……拖了回去。”
屠渊说:“是的。”
“是你太疯狂,”沧余蹙起眉,问,“还是你心里也知道逃不掉,就干脆放弃了?”
“是我禁不住诱惑,”屠渊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你知道,我有多么爱那一朵朵盛开在指尖的小太阳。”
他轻轻地笑出声,“因为看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所以很想摘一些,哪怕一朵,送给我即将见到的人……那个时候的我以为,从这里出去,就能见到他了。”
“哦!”沧余在升降机落地的轰隆声中提高声音,说,“送给你的那条鱼。”
屠渊不置可否,沧余问:“是不是?”
“小鱼,”屠渊只是说,“我们到了。”
铁门打开,监狱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盐的味道。地板和墙壁都是潮湿的,摸一把,指尖沾的是腐朽的藓。
更诡异的是,这里没有人发出声音。沧余只能听见外面的浪涛声,和海水拍打在灯塔上的轰响。大海的声音深沉又单调,周而复始,听久了,浪潮敲击的对象会从石头变成心脏。这是来自地狱的诵念,让人想要躺下,蜷缩身体陷入沉眠,再也不要睁开眼睛。
太绝望了。
武岩配合地将灯前举,让沧余能够看清铁栏后的房间。
这场景太诡异了。
一间间逼仄的牢房里,犯人们笔直站立,仿佛身穿军装而非囚服。他们目送屠渊和沧余经过,在两个人走到面前的时候,每个人都向屠渊鞠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