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岩笑起来的眼边有皱纹,他说:“在屠渊先生不幸做囚犯的时候,我是灯塔监狱的狱警之一。但我现在是屠渊殿下的部下。”
沧余礼尚往来,说:“我叫沧余,我是屠渊的……”
“我知道的,沧余先生。”武岩温和地接过话,在一瞬间的失神过后,说,“我们,整个灯塔监狱,一直都在等待您的光临。”
“是吗?”沧余看向屠渊,惊喜地问,“一直?”
“一直。”武岩看向沧余的眼神像温水,平和又缓慢地溢出。他最终说:“您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您。”
“监狱里的屠渊,”沧余问,“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刚到这里的屠渊殿下单纯,柔软,带着一点点忧伤,无论对谁都心怀怜悯,”武岩说,“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他都只是一个孩子。”
“那还真……”沧余想说“看不出来”,但他望向屠渊,又觉得什么都有迹可循。
就好像,他见过那个单纯,柔软,带着一点点忧伤,无论对谁都心怀怜悯的屠渊。
“但是屠渊殿下转变得很快,当他发现要靠暴力和冷血才能在这里生存的时候,他顺利地接受了现实。”武岩毫不避讳地说,“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屠渊殿下就把他的狱友打死了。在那之后,他就被转到了这间玻璃牢牢房。”
“当时的监狱长非常暴力,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手握权力,就能成为上帝。年轻人,你也许还不明白人们会在权力的驱使下做出什么事。”武岩显得有点痛苦,“那个时候,监狱长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屠渊殿下,只要他觉得无聊……”
屠渊看去一眼,武岩没有把话说完。
片刻的沉默过后,武岩说:“很快,屠渊殿下变得冷静,阴郁,疯狂……他陷入了完全的沉默,拒绝和任何人沟通,除了他自己。定期来监狱进行心理辅导的医生认为,屠渊殿下为自己虚构了一个世界,或者一个目标,沉溺其中,靠着某种回忆或者幻想度日。”
听这话的时候,沧余始终看着屠渊,静谧湛蓝的眼睛如同一对宝石。但屠渊始终都垂着眼,看起来正在认真聆听一个有趣的故事。
就仿佛那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自己。
“在被囚禁的第一年里,屠渊殿下不断地逃离,又不断地被抓回来,周而复始地痛苦循环。”武岩继续说,“但在最后一次逃跑失败后,屠渊殿下改变了策略,开始通过言语和行为,与其他囚犯建立联系。他发现了交流的奥妙,并且将其运用于统治。”
“但是他心中的那个回忆或者幻想并没有消失,他的目标没有改变,他做一切都是为了出去。过去的七年里,屠渊殿下一直有自我虐待的行为,他喜欢用自己的血在玻璃上书写和绘画。他笔下的语言我看不懂,我询问过,屠渊殿下说出了类似‘拥有自由’,‘永难抵达的尽头’和‘寻找’的字眼。而他画的,是……”
武岩抬起手,用食指在空中划了几下。
沧余看懂了。
那是一条简笔画的鱼。
沧余仿佛能看那画面,屠渊拖着锁链,用鲜血在透明的墙壁上写下破碎不堪的语句,渴望着能够出去。这让沧余想起,很多年以前,他也曾经蜷缩在毫无隐私的玻璃房子里,无助地等待着微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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