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明白了,说:“otha[4]!”
“是的,家……你的家。”这个词屠渊已经学会了,他在玻璃上画出波浪,轻声说,“你的家,在大海里。”
“da……”男孩呆呆地学,“da,da,he……”
“大大的,大大的海。是的,大海。”屠渊将手掌完全地贴上玻璃,轻声说,“大海。”
男孩也把手贴上玻璃,和屠渊掌心相对。他们同时直起身,隔着玻璃,额头相抵,四目相对。霎那间漆黑与蔚蓝共鸣交融,渊洞吸收了海洋,海洋裹住了渊洞。
男孩牙牙学语,但是一时说不好“海”字。他模仿着屠渊的口型,结果一不小心把玫瑰花瓣含进了嘴巴,立刻吐出来,咳嗽两声,娇气地打了个喷嚏。
他望着花朵,不开心地噘了噘嘴。
“可爱的lion[5],”屠渊微笑起来,说,“再试一次。大海。”
“哒……哈……哒哒,大哈……”男孩一鼓作气,终于说:“大海。”
这是男孩学会的第一个人类词语。
陌生的音节有了意义,新世界的幕布就此揭开。他们逐渐跨越过语言的鸿沟,两条生命带着各自的伤痛,在笼罩着全世界的黑暗中摸索到了对方。他们相互舔一舔伤口,从彼此的身体里汲取温暖。
哪怕只有一点点。
屠渊在语言方面天赋平平,每个词汇都要男孩带着他的指尖书写很久。倒是男孩进步飞快,一个星期之后,他已经能够简单地和屠渊交流。
屠渊将自己的小海蚌送给了男孩,还给男孩带来了新的花。
“花,”男孩把手伸向小洞,期待地说,“你,给我。”
他黄昏时候才被老板“教训”过,此时胸口有一片灼伤,皮肉翻烂,血珠还在外溢。屠渊顾不上花,紧紧扒着玻璃,尝试了几次都发不出声音。
男孩歪着头,疑惑地眨眨眼。
屠渊笨口拙舌,抬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他们想看,尾巴。还要……它。”男孩指了指被他护在怀里的小海蚌,然后低下头,拨动着凌乱的长发,挡住了伤口。
海蚌在小鱼缸里安静地吐着泡泡。
男孩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带着一点畏惧也带着一点难过,蹙起眉尖,说:“火。很大。”
屠渊的眼睛发红,声音也在发哑。他艰难开口,仿佛自言自语:“很疼。”
男孩不懂“疼”这个词,他只是盯住了屠渊手中的花,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说:“我的。”
屠渊这才如梦方醒,今晚他带来了一种沧余从未见过的花,金黄色的,小小的,一整朵才有指尖那么大。
“你说海底没有光,想要看一看像太阳的花。”屠渊低声艰涩地说,“宫殿里到处都是玫瑰,却没有向日葵,那才是真正像太阳的花……但我找到了它们,也像太阳。”
“小小的,无数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