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直到素描本的封面,那里用黑色的碳条,写着“bridge”。

桥梁。

这是颜湘的一个小习惯,在每一次的创造之前,他通常会大量浏览相关的素材和结构。

当积累到一定程度,心里有把握之后,再扔掉这些素材,按照自己的建模去进行塑形,脱模,打磨,上色。

“bridge”,桥梁,是工具。

第17章

颜湘收拾好素描纸以后,想去浴室收拾自己的伤口。

他沿途路过客厅,书房,影音室,都没看到蒋先生的身影,估计是走了。

颜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六。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屏幕下面,是手机没清掉的外卖通知,天气预报通知等等。

颜湘匆匆地扫了一眼手机通知,没在意。

他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只觉得疲倦极了,摇摇头,努力地把蒋先生盯着他的眼神从脑袋里忘掉,告诉自己,已经没事了,他是安全的。

可是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给脸上的伤口消毒的时候,他的手指一直在抖,神经控制不住的那种。

颜湘的另外一只手一把按住在发抖的指尖,咬紧牙关,非常用力,可是最后的结果是指甲快要嵌进肉里了,依然没有用。

小幅度振动的两只手如同断翅的蝴蝶垂死挣扎着,每一下的颤动,都显得悲哀且无力,一点一点地离绝望更近。

病是一把吊在颜湘头顶上随意晃动的大摆锤,会把他的未来砸得稀碎。

雕塑是靠手来创造的,手一旦开始抖,他就废了。

颜湘抬起眼睛,凝视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脸色惨白,贴着好几道褐色的创口贴,头发乱糟糟地垂下来,锁骨上面全部是青紫交错的痕迹。

他经常住院,身体孱弱,整个人仿佛蒙上了一层晦涩的阴翳。

颜湘呆呆地看了镜子里的人,看了很久很久,整个人都是凝滞的,唯有左手的手指始终没有停止过发抖,成了既突兀又刺眼的存在。

最终,他抹了一下眼睛,反手拉开洗漱台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瓶小小的,白色的药丸瓶子,他整只手包住瓶子,不断地转动着,药丸在瓶子里发出互相碰撞的轻微声响。

然后颜湘拧开了药瓶盖子,从里面倒出了三颗药丸,放在手心,仰起脑袋扔进嘴里,再拧开银色的水龙头,双手捧了一抔水,然后把脸埋了进去,半是送药半是洗脸,整个人混乱无比,然后无声地掉眼泪了。他终于是把自己弄得很狼狈。

其实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

但是生病了就是这样,常常莫名其妙地觉得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颜湘既讨厌自己软弱的生病样子,又抵抗不住这种情绪,所以一般都强忍着,然后低着头,或者在水里,静静地掉眼泪。

-

从浴室里出来,已经快凌晨五点了,颜湘也睡不着了,回到卧室,把收拾好的bridge练习本摊开,一张一张地分类拼起来。

幸好蒋先生只把它撕成了两半,重新拼起来没那么复杂,然后找了胶布,打算把它们粘起来。

然而颜湘练习了很多,量很大,前期的形都找得不太准,他不打算要了,把这些素材乱夹进扉页里,只用胶布粘了后期能用得上的。

撕胶带,剪下合适的长度,前后面贴起来,然后装订,除了中间有一道干净利落的撕裂痕迹,除此以外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这么一折腾,天又亮了,颜湘随便吃了点早餐,就搬了台笔记本电脑去车库继续打草稿。

进入状态的时候,车库里细小的尘埃和偶尔掠过的轮胎摩擦声都算不了什么,颜湘除了洗澡睡觉,回家看妈妈,其他时间都泡在车库里干活,两个星期确实有点赶了。

蒋先生估计是很忙,没怎么过来吵他干活。

如果想看见蒋先生,那么可以每天晚上打开财经新闻,他是北城纳税大户,形象又好,摄影机非常青睐他。

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了,唯有一点,就是偶尔会接到表演课老师的电话,催他去上课。

颜湘放下了手里的石灰水,在围裙上随便擦了擦手,换了一只手接电话:“谢谢老师,但是我真的没有时间…”

“…蒋先生那边,我去跟他说,对。”

“不好意思,谢谢您老师…。”

“好。我会跟蒋先生说的,一定尽快。”

“谢谢您,再见。”

每次放下电话,颜湘都想告诉蒋荣生他的想法,可是犹豫着犹豫着,他又不敢了,于是一拖再拖。

拖到最后,蒋荣生亲自给他打了电话,似乎是在工作的间隙之间给他打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声音冷冽阴沉:“在哪。”

“东海湾花园。”

蒋荣生沉默了一瞬,随后语调低了好几个度:“颜湘,我记得现在应该是你的上课时间。你在阳奉阴违?”

颜湘舔了舔嘴唇,把台灯拧亮了一些,又把车库的门打开,让空间更宽阔一些,不至于阴沉压抑得让他喘不上气。

颜湘说:“我没有阳奉阴违,蒋先生,我不想去上课,也不想…拍戏,我不想去。”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一个不字了。合同一式两份,我没空给你念,你自己去翻。”

quot蒋先生,能不能听我说一说,求您了,我……qu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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