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咨询和办理业务的人在各个窗口前排成了长龙,吵嚷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像菜市场。
江菀柔在排号机前取了号,与墙上的电子屏幕进行核对。
还有二十分钟开庭,地点在一号仲裁庭,正好提前过去准备一下。
“这边。”陆迦南招招手,领着她往里头走。
“你怎么看起来还挺熟门熟路的。”
“又不是第一次来。”
“你们也遇到过劳动仲裁?”
“是啊。”
听陆迦南这么一说,江菀柔心理一下子平衡了。连如园都有这种烂摊子,自家小破厂遇到这种事情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推开一号仲裁庭的大门,里面静悄悄的。仲裁员还没有到,江菀柔走到座位上开始整理文件。
陆迦南并不是当事一方,因此坐到了后面的旁观席第一排。
伴随着嘈杂的人声,乌泱泱一帮人涌了进来。
江菀柔闻声抬头扫了一眼。
领头的是小张,后面跟着的大概是撑场面的狐朋狗友,他的老婆小琴没有跟过来。
几个人坐定后大声闲聊起来,就差手里没抓一把瓜子儿。
已经恢复健康的小张和之前躺在医院的模样完全不同,他神气活现地坐到了申请人的席位上,后仰靠在椅背上,朝着这边翻了几个大大的白眼,不耐烦地发出啧啧咋舌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个书记员模样的年轻姑娘推门进来,不为所动地在一片吵闹之中开始开庭准备。
十点,仲裁员准时到场,人群瞬间安静。就好像高中晚自习老师突击巡查,喧哗总能莫名其妙地骤然停歇。
由于是简易案件,仲裁庭只安排了一位仲裁员。
相比对面声情并茂的小张,江菀柔就像一台无情的复读机,只是照着面前的材料,简洁地事实和理由陈述。
反正仲裁员已经提前看过了书面材料,现在不过是再复述一遍罢了,也没有什么可以以情动人的地方。
确实存在劳动关系,确实没有及时签订劳动合同,说来说去好像也没有什么辩驳的余地。
小张似乎没料到江菀柔是这样一副毫无斗志的摆烂状态,时不时地就觑她几眼。
“当事人是否需要追加新的证据?”
质证环节通常也是将已经提交的证据再梳理一遍,小案子都很少有追加。
“没有。”小张摇了摇头。
“被申请人呢?”
“有。”江菀柔蓦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一份新补充的材料交给了仲裁员。
仲裁员默默地看了一分钟,将内容浏览完毕之后,朝前面的书记员小姑娘道,“被申请人追加一份证据,申请人的劳动仲裁记录。再帮我复印两份,给申请人一份,我们也留一份。”
“申请人,”上面的仲裁员朝着小张,“你来看一下这份记录是否属实。”
小张从书记员手里接过了记录,对着右下角盖着劳动仲裁委员会印章的记录,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要是他承认,那就是顺了江菀柔的意。要是不承认,那就等于当面打了给这份材料盖章的劳动仲裁委员会的脸。
这可如何是好?小张抱着手臂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直到仲裁员打断了他,“申请人?”
他才不甘心地从牙缝里憋出了几个字,“属实。”
“本仲裁庭最后确认,申请人是否接受本庭调解?”按照法定流程,仲裁员先行向申请人进行最终确认。
“不接受!”小张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把,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新加的那份证据上时,又犹豫了一下,“接受也是要看条件的。”
调解虽然能促成纠纷的早日解决,但相应地在数额上也会缩水。
仲裁员习以为常,一边慢条斯理地重复着“当事人请保持冷静”,一边公事公办地控制流程。
“被申请人是否接受调解?”仲裁员转头继续询问江菀柔。
“不好意思,如果对方不接受,我这边单独接受是不是就没可能了?”
“申请人,你到底怎么个说法?不接受还是接受?”仲裁员最后向模棱两可的小张确认。
“能拿到百分之八十吗?”他的声音弱了下来。
“五十,多一分都不行。”江菀柔沉稳而有力地回答,“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我们以后还可以在派出所再见面。”
小张狠狠地咬了咬牙,“先调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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