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的林巍是个外形漂亮到引人注目的上佳风景,走哪儿都有眼睛有意无意地瞄,但他显然并不享受关注,专往僻静地方溜达。拐过一片设备房,秦冬阳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老妇抱着一只带斑点的白毛小狗坐在地下停车场的换气窗旁,脚边落了一串钥匙,好似未觉,低声细语地和怀里的小狗说着什么,忍不住就提醒了句,“阿姨,钥匙掉出来了。”“啊!”老妇意外而又感激地道,“真没注意。肯定是刚才掏纸巾给它擦嘴的时候带出来的。谢谢你啊小伙子,你要是不提醒,我一会儿就进不了门啦!”秦冬阳向来都对说话和气打扮得体的老人有好感,左右无事,顺口又聊两句,“阿姨真宝贝它!还总擦嘴?”“豆子老了!”老妇有些怅然地叹,“特别爱流口水。”秦冬阳闻言不由打量打量那个耳朵尖和腹部各带一块大黑斑的白毛小狗,发现它眼睛大大鼻子翘翘,还挺好看,就夸了句,“很可爱。”老妇同他道谢。秦冬阳还待再聊,瞥见林巍已经走出很远,连忙点头告别,大步追上。“秦大沛以前笑话过你,说你小时候想养狗,家里人不同意,你就闹,结果挨了顿揍。”林巍的记忆力说好不好说坏不坏,遇到什么触发也能想起来些事情。秦冬阳笑了笑,“是。可能是小时候没啥伴儿,大点儿也就好了。”“大点儿就有伴儿了?”不知怎么,林巍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大点儿就怕揍了,”秦冬阳说得实在,“不坚持了。”林巍不由看了看他,“你爸妈不是特别强硬的人,你倒是挺固执的,揍一顿就放弃了?”秦冬阳认真想想,“可能是揍完了还会哄我,然后再讲一堆道理。我挺害怕被讲道理,会觉得自己不好。”林巍“嘁”了一下。两个人又默然走了一会儿,林巍溜达的兴致淡了,问他,“好点儿没有?能吃东西吗?”秦冬阳今天的摄入量根本不够支付消耗,就点头说,“吃什么呢?”“前面粥铺二十四小时营业,鲍鱼粥不错,物美价廉。”林巍拔腿就往小区外走。物美价廉这个词语是个悖论,粥米软烂,热乎乎的,但没什么鲍鱼。秦冬阳喝了一整碗,到嘴的肉粒只能媲美两三片葱花,好在他也不很爱吃海鲜,热粥进肚内里舒服,人更疲倦了些。林巍看出来了,回去时候淡淡地说,“你这人好像不能休息,工作日反而比较精神。”秦冬阳暗道可以这么说吗?嘴上也不反驳,有些没头没脑地道,“您觉得我固执啊?”“不是说不聊天?”林巍又不好好做人。秦冬阳轻叹了下,“不说话也奇怪。您别太系统了就行。”林巍笑了,“律师没有职业病吗?你不固执?甚至是有点儿犟,非得学法,非得往我身边凑。”秦冬阳突然想说这两件事其实可以合并,话到嘴边又吞掉了。还告诉人别太系统。讲出来的意义在哪儿?进门之后林巍武断地说,“别洗澡了。可能就是洗太多了才不硬实,直接睡吧!”这就摘了自己责任。秦冬阳却有一点儿相信,午前刚刚做完就洗了澡,大概是会降低抵抗力的。“您还看资料吗?”他顺口问。“我出去办点儿事。”林巍答说,“你放心睡,不用管我什么时候回来。”秦冬阳不由看住了他,想询问,又怕不该询问。林巍伸手摸摸他的脸蛋,顺带抚抚脖子,“我待不住,逛逛回来心才安静,带着你有压力。好好休息,回来时候给你带夜宵,想吃什么?”秦冬阳猜测他大概是找朋友喝点酒之类的,没再疑惑,“什么都行。别玩太累。”林巍笑了,搂过他去亲了一口,“乖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秦冬阳心里渴望他再认真亲亲,相对真刀实枪地做,他更喜欢跟林巍接吻,或者说是流连接触,耳鬓厮磨,不动口咬的那种。可是林巍显然没有这种兴致,往里推了推他就转身出去了。说是神经衰弱想要人陪,被陪的人反而走了,留下被他欺负够了的秦冬阳站在屋里转了个圈,百无聊赖,真的窝进沙发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已很晚了,林巍还没回来。秦冬阳看看时间看看天色,想起他在顶层餐厅时的可怕样子,不敢打电话催,坐着发怔也很难受,眼睛望见那个老掉渣的衣柜,起身洗了两块抹布拿着,打算把它好好擦擦。若按秦冬阳的审美,柜子实在是丑,但他没有想到这破家伙的材质竟然不是想象中的合成板,而是什么黄梨木之类的上等木头,心里不由嘀咕,“难怪野哥不舍得丢,别真是啥老古董吧?”老古董的工艺非常粗糙,外表没有繁复花纹,比较好擦,几抹布下去就见了光,漆面还挺好的,里面的灰尘反而更多,秦冬阳吭哧吭哧擦了两遍,洗抹布的水还是黑的,他蹲在大敞四开的柜子门口歇气儿,突然发现底板和背板之间的缝隙有些大,隐隐约约夹着一段线头似的,眯起眼睛去拽,果然提起好长的棉线来,看着像是蜡芯似的。秦冬阳好奇地抖了抖,想把那线彻底拽出,却又遇了阻力,很奇特的一种阻力,不似被卡住了,下面坠着什么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