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鲤心里摸不准。他有点慌,但不知道为什么慌。因此晚上回家之后,江子鲤洗完澡,就屁颠屁颠钻进了夏景的卧室——拎着一张化学卷,一份错题本,还有红黑笔各一只。彼时夏景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床了,见他进来,面无表情往墙上扫了眼。一点五十五了。但他没开口送客,任由江子鲤把鸡零狗碎一堆东西往他一尘不染的桌上丢。江子鲤非常严肃:“我需要你的帮助。”夏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角。“请问你是怎么在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字母元素化合价离子质子反应式的时候,仍然能保持心平气和的?”江子鲤十分不理解,“我一看到就头秃。”夏景无动于衷:“因为你不会。”“……我承认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江子鲤没好气地说,“但我也是拿过理综第一的水平好么?”夏景不置可否,眼神却明晃晃地提醒他,那次自己的试卷只写了一半。半晌,江子鲤败下阵来:“好吧,我就是想问,怎么能提升对理科的兴趣?”夏景这才动了动:“你问这个做什么?”“为分班考试做准备嘛。”江子鲤殷勤地把笔递到他手里。夏景沉默片刻,弯下腰点了下试卷的拓展大题:“这个你会么?”江子鲤:“不会。”“弄懂它,”夏景用最冷的语气,说出让人心里发凉的话,“这个过程很有趣。”江子鲤:“……”这思想境界,这觉悟高度,简直无人能敌,他这种做不出题就想摔桌子的人是决计做不到的。可能是他的表情太过懵逼了吧,夏景直起腰时,嘴角居然勾了勾,像喜欢逗炸毛猫的恶劣主人。他说:“你要学文,分班考试不要求理综分数。”正准备伸爪子挠他的江子鲤一顿,收回了作恶的手,挪开视线含含糊糊地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反正还没正式分,也不一定。”夏景那边没音了。江子鲤眼巴巴看他:“你怎么这么早就睡?还有两千字检查呢。”夏景:“明天写。”江子鲤非常屈辱地垂下了头,夏景看向他手里的卷子,安静了会,突然问:“今天语文只有一道课后,英语只有单词,看你在书店奋笔疾书,那是在写什么?”“唔,”江子鲤羞涩地比出一个“二”,“检查。”“……”江子鲤补充:“那个时候突然灵感爆发,压过理性的感性促使着我写了一篇非常感人肺腑的文章,保准靖哥哥明天一看就立马原谅我,你要欣赏一下么?”“……”夏景说,“不用了。”他拿出一张纸一根笔,一本外壳坚硬的字典,对江子鲤说:“你写吧。”他目光在桌上的化学试卷上一点,然后走到床边,用字典垫着当写字板,开始写检查。江子鲤扭头看,见他笔尖在纸上时不时动着,那并不上翘的睫毛低垂,还微微蹙着眉,似乎在艰难编排自己犯下的错,然后进行不诚心的检讨。他的心忽的一下起来,又忽的落下去,有点不在实处的感觉。他眨眨眼,视线转回了自己的卷子上。屋内一时安静到只能听见落笔刷刷声,还有时钟一滴一滴往前转的动静。江子鲤觉得今晚的时间好像走的特别慢,自己做题又好像变得特别快,平时要将近一个小时做完的题目,今天居然只要半个多小时就全部撸完了。作业做的一通顺,登时什么分班啦,什么渐行渐远啦,感觉都不是个事了。江子鲤把卷子一收,心满意足地对夏景说:“我突然觉得,学理科也没那么痛苦。”夏景折起写完一半的检查,把他请回了自己的房间。而那个情书事件,本来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谁知没过多久就又出了幺蛾子。第二天,说是放学前交检查,靖哥哥大课间一到就来验收他俩的成果了。他把两份检查订一起收了,横眉立目地骂:“你俩知道错了吗?以后不许再犯,还有,今天剩下的课,你们给我站着听!”“我记得你们都坐最后一排,也不怕挡着别的同学视线,我会随时在后门监督,谁坐下了,谁就再写一份给我!”两个人双双从教室办公室出来,江子鲤揉揉脸,低着眉眼说:“丢死人了。”夏景短促地笑了下。江子鲤对他这时不时就要对自己进行一番嘲笑的行为非常愤怒,并打算当场报了这个仇。谁知还没动手,2班的一大帮子人突然咋咋呼呼地从教室里出来,看见他俩,更激动了。焦候叫:“栗子,景哥!”旁观者太多,江子鲤只好再次收回要揍人的爪,问:“怎么了这是?”刘佳峰挤到前面,对他说:“6班有人当众表白,就在教学楼下面的小花园!”教学楼离他们之前住的宿舍不远,小花园也连着。闻言,江子鲤也不管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了,连忙拉着夏景一起冲到楼道唯二能看到现场的窗口,抻着脖子往下看。小花园的树掉秃了一半叶子,少男少女的身影掩在其中,看不太分明,只能看见女孩说了句什么,片刻后,她欢呼雀跃地蹦跳着,像只欢脱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