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课铃响,倩倩进教室,看到他俩,随口问了句:“江子鲤,你发烧了?”不少人随着她这一句一起回头看他,江子鲤某一瞬间感觉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被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心跳不可抑制地快了许多。但他的脸却白了下去,摇摇头干笑一声:“没,就是教室里太热了。”倩倩估计深有同感,指挥着几个靠窗的同学拉上窗帘,和大家一起抱怨校领导:“真是说,空调坏多久了也不知道来修,这里坐的哪个不是附中未来的希望?热坏了还上不上课了,都高三了还不重视。”大家哈哈哈笑着附和,注意力完全从江子鲤身上移开了,他才隐晦地松了口气。有时候青春期早熟的心思是装了一兜子颜料的廉价气球,表面看着不值一提,但每个人都曾期待过它的内里。可若某一时刻没保护好,脆弱的保护壳提前碎裂,那么再盛大美好的颜色也只有污染环境这一个作用了。江子鲤想保护好这个壳子,也不想让自己本来就走进歧途的感情在未来某一刻真的露出什么,但喜欢本身就是一件极难以控制的情绪,想要堵,就只能疏。于是他去请教了身边唯一一个有恋爱经验的男生。“你想问怎么追人?”刘佳峰嘴巴大张到能塞下一整个鸡蛋,声音骤然变大,“栗子,你看上谁啦?”江子鲤顿时后悔来找他了,早就知道他和焦候一样的不靠谱,真是晕了头。他猛地用手捂住刘佳峰的嘴巴,在其他人闻声投过来的目光中黑着脸把人摁下去,威胁道:“谁告诉你我问这个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小声点!”刘佳峰猛点头,他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不可置信,好一会,才出声问:“你没有喜欢的,那问这个干嘛?”江子鲤心虚的表现方式就是变得很凶:“我替别人问问不行?”“替别人?你有哪个朋友是不能直接问我的……”刘佳峰琢磨了一下,然后大惊失色:“难道是夏……”江子鲤又把他捂住了。“不是他,也不是我,我就好奇!”他恶狠狠的,“你不说就算了。”刘佳峰依然被他堵着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用溜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表示我错了。介于他的目光太过诚恳,江子鲤犹豫了一下,再次放开。他俩做贼一样蹲在桌子底下,刘佳峰掏出一张纸,趴在椅子上写写画画:“也就是说,你,啊不,你朋友,想追一个人,但不知道怎么下手,是吧?”江子鲤点点头。刘佳峰问:“追人的哪个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属实把江子鲤问住了,他搜肠刮肚地在心里把自己剖析了一番,发现实在很难用几个词概括,只好胡乱道:“挺好看的。”刘佳峰表情空白了一下:“被追的呢?”江子鲤嘟囔:“也挺好看的。”刘佳峰咬着笔沉默:“性格,我是说性格。”“都是好人。”江子鲤想了想。“……”刘佳峰发现了,与其直接问他,不如给出几个选项让他选。于是他拿出了自己语文121分数的实力,体贴道:“这样吧,你说说,被追的那个人属于哪种类型。”江子鲤看过去,刘佳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种,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小棉袄;”他又竖起一根:“二,暴躁、高冷、生人勿近的小辣椒。”他正欲说三,江子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打断他:“一。”刘佳峰顺嘴多问了一句:“你确定?”江子鲤想了想,觉得我同桌天下第一温柔可爱善解人意,于是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刘佳峰不疑有他,说:“那不是和我们家小银一个性格嘛,好说,死皮赖脸追就好了。”江子鲤虚心求教:“怎么说?”“直接表白,”刘佳峰晃了晃手指,“真诚是一切的必杀技。”江子鲤:“……”他就知道,所谓有恋爱经验的任何人,其实能谈到对象都是因为踩了狗屎运!他正失魂落魄地准备站起来离开,却听见刘佳峰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也得确定人家有没有那个意思,不然你……你朋友,其实做什么都白搭。”江子鲤一愣,咕哝了一句“谢谢”,就走了。——最近天气热的厉害,不少人上课都有点打不起精神,大家又一点不敢浪费宝贵的高三时间。因此老师讲题稍微枯燥一点,最后排靠墙能站出十几二十个去。江子鲤这两天也莫名有点蔫蔫的,上课时常提不起劲的样子,一只耳朵分出去给老师,手上却一会把英语阅读的字母涂黑,一会画两个丑陋的小火柴人亲嘴。夏景偶然瞥到他的错题本,见上面在页尾画了绑着“奋斗”发带的猪头,奋斗后面还有一个加黑加粗的感叹号,差点看笑了。“你这是要觉醒了?”他问。江子鲤拿笔隔空点了点他:“我感觉我要不行了。”他的笔盖着笔帽,在空中戳戳戳了几下,也不知道戳中了什么灵体鬼魂,反正是离夏景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碰到他的脸。夏景手一动,在他戳过来之前,很轻地捏住了笔的另一头。“别闹。”他唇角的弧度还没落下,声音很低,掩在风扇的嗡鸣声中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