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耀这么说,曲贵妃却摇了头,她比沈玉耀更了解皇帝,皇帝确实疼爱公主,但没有疼爱到这份上。她觉得不对劲,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曲贵妃抬头看着女儿娇俏的容颜,视线触及女儿脸上开朗的笑,像是被阳光洒在身上一样,温暖直达心底。她希望女儿能一辈子安乐无忧,她身为贵妃,未来的皇后,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连女儿都保护不了的无能之人了。所以世间的风吹雨淋,她都可以为女儿挡下。不要让她的女儿受苦,她会心疼。可曲贵妃却忘了,人总要经历风雨,父母不可能陪伴孩子一辈子,只有孩子自己立起来,才能在这个变化多端的世界,好好的活下去。沈玉耀被曲贵妃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母妃每日都能看见女儿,不必这样腻歪。”“恩?竟敢挑你母妃的毛病,我看你是愈发的放肆了。”曲贵妃说着,伸手将孩子抱在怀里揉了揉,“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对对对!母妃你说的没错!”沈玉耀最爱听的话,就是别人说她长高了!“你上朝穿的那身衣服都小了,飞红,去制衣局说一声,让他们派人来为公主量量尺寸,守孝期间不宜穿红戴绿,我有一匹素色的云纹绸,为公主做一身合体的衣裳。”“是。”沈玉耀白得一身上好的衣裳,干脆放弃挣扎,任由曲贵妃□□了,反正曲贵妃那点儿力气,在沈玉耀看来,比猫抓还轻。制衣局的人要做给公主上朝穿的衣裳,那肯定不能像平常似的,为公主出普通的宫装,可是这衣服要什么形制,却让他们为难了。此前从未有过先例,怎么做都是错的。制衣局的宫人不敢担责,便依照皇子上朝的朝服画了图样,层层递交审批,最后到了皇帝跟前。皇帝是深夜的时候拿到图样的,制衣局很重视此事,永康殿的话一传到,工人们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动作,这才能一天就出图。“陛下,夜深了,您该歇息了。”皇帝低头看着图样,出神许久,甚至都没有继续去处理那些折子。不过也没什么要紧事非得此刻处理。余柳轻声跟皇帝说时辰,此刻已经太晚,明日还要早朝呢。“朕让公主上朝旁听政事,可有人私下议论?”皇帝话里的人,特指那些高官大臣,尤其是那群御史。“回陛下,众大臣对此事并无异议。”“一个说不应该的都没有?”皇帝不死心的又追问道。余柳听明白了,这是陛下希望有人去质疑此事。可事情是陛下定好的,百官无人反对不正和陛下的心意吗?怎么听陛下的话,他竟希望有人站出来唱反调?余柳很想顺着皇帝的心思,说确实有人说不行,可事实上是,没人说。他要是编造谎言,那就等于是诽谤朝廷命官,余柳可不敢干这个。于是只能赔笑道:“回陛下,诸位大人信任陛下,陛下此举定有深意,众人无不顺从。”皇帝脸上的恍惚之色闻言更明显了一些,他实在是没想到啊。还真没人说不行。这群人,该他们反对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该他们反对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喊的声音大!皇帝手指搓了搓手中的图样,心里有点儿后悔。其实第一天他看见沈玉耀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他当时可真是头脑发热,怎么会说出让玉阳一个公主上朝的话呢?可君王一言九鼎,他就是想收回成命也难,更不要说,皇帝不太想看到他最疼爱的公主伤心的神色。将错就错,行至今日,三天而已,皇帝内心就受到了很多煎熬,因为他发现,皇子中,没一个让他满意的!二皇子端王,明明已经占了长的优势,只要他愿意稍稍努力一下,就可以跟申王争一争太子之位,结果他就像那倔驴,打不走也骂不走,唯有他想动的时候,才会动一下!四皇子瑞王就更别说了,那就是个纨绔子弟,不气死他就不错了,还去当太子?皇帝总得为天下百姓负责,让这个儿子当太子,简直就是考验天下人的忍耐能力。只有三皇子申王,看着还像点儿样。可把申王和沈玉耀放在一起比,皇帝就是闭着眼睛,昧着良心,也没法说沈清瑾比沈玉耀更聪明伶俐,对朝堂之事更为敏锐。“难办。”皇帝越想心里越烦,干脆不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再多也不过是庸人自扰。“图样送到制衣局吧,就说朕同意了,尽快做出来让玉阳穿上,她最近长高了些,衣服都短了。”“是。”余柳拿过图样,小步走出去,叫来个小太监跑腿,将图连夜送回制衣局后,抬头望了眼天空高悬的明月。“要变天了。”“师父,夜里风凉,您别站在风口。”没眼力见的小徒弟上前关心余柳,得了余柳一眼瞪。在人说一些深沉的话的时候,顺着说就好了,千万不要去扫兴!第二日,依旧是个大晴天。沈玉耀发现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这附近就没下过雨。出门的时候她看天,天色破晓,并无乌云。“公主,这几日天冷,您起的早,贵妃让奴婢为公主烫个暖手炉,您捂捂手。”“帮我谢过母妃。”沈玉耀接过小巧的手炉,里面应该是放的热水,安安稳稳端着时,一阵阵的暖意落在手心里。今晨确实比往常要冷很多,沈玉耀出门的时候被冻得一个哆嗦,明明才十月份,就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会不会是哪儿下雪了?沈玉耀有些担心的皱了皱眉,朝廷中与她想法一致的人不止一个。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了,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大雪若深更半夜下起来,不知道有多少房屋会被压塌,多少人会死在无知的睡梦中。“陛下,去年冬州大雪,百姓已经修缮过家中房屋,今年只需仔细检查一番便可。”“蔡尚书是为了省钱,连人命都不顾了,去年修缮过?今天吃了饭,明天就不用吃了吗?”“是啊,知道蔡尚书你忧国忧民,可不能厚此薄彼,左州大水,前后户部拨款三次,眼看冬州有雪灾,户部就吝啬的想要一毛不拔,不合适吧?”蔡有志说的话有道理,后面找他麻烦的两个官员,则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了。毕竟修缮房子和吃饭道理是不一样的,好房子住个十来年,都不会出事,吃饭可不能一顿顶十年。但仔细想想那两个官员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前有左州受灾,朝廷三番两次拨款的表现在前,若是冬州受灾,朝廷不管不顾,只让百姓自己修一修房子,那肯定会引起民愤。世上之事大多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究竟要怎么办,还得看皇帝的意思。皇帝的意思很简单,拨款!蔡有志听了这话就皱了眉,但他没有在朝会上说话,而是选择下了朝跟皇帝私聊,反正皇帝要给冬州拨款的话,肯定是要找他这个户部尚书单独商议。雨泽的事情今日无人再提,秦国相的表情好了不少,看蔡有志的目光都亲近了。不知道私底下是怎么解决此事的,皇帝对此也没有多加追究的意思。沈玉耀握紧手中的暖手炉,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等下了朝,沈玉耀赶忙小跑去找曲川了。“见过玉阳公主。”曲川一见沈玉耀,就知道她是为何而来,轻声说道:“公主稍安勿躁,有些东西需要等一等。”沈玉耀的秘方中写着,要拿海边的沙子来制作琉璃,京州倒是有近海的地方,但离京城有点儿距离,需要等待沙子运过来。“我寻表兄并非只有那一件事,那东西可行否?”沈玉耀是问,东西到底能不能造出来。曲川以为沈玉耀能拿出秘方,肯定是见过真正的东西,没想到沈玉耀也一副不确定的样子。“匠人们说可以一试。”沈玉耀自己都不确定,曲川这个没有见到成品的人就更不敢给出准确答案了,他如实说匠人给的回复。沈玉耀闻言,松了口气。她问曲川,主要是因为她不了解这个世界琉璃工匠的水平如何,现下东西还没出来,那匠人就说可以一试,想来是心里有几分把握的。能从秘方看出部分结果的琉璃匠人,技法绝对高超。曲川府上的匠人尚且如此,皇室的匠人只会更加厉害,那她就不用非等着成品出来再去找皇帝薅羊毛了。“多谢表兄为我奔走,等东西出了,第一个成品就送给表兄。”沈玉耀一副十分大方的样子,曲川还很吃这一套,完全忘记自己又出钱又出人又出力的事情,觉得沈玉耀真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对他十分真诚。“不敢僭越,东西出来,自然先送与公主赏玩。”“那有什么好赏玩的,我是要拿那东西办实事。今日朝会上,大臣们提及的雪灾,是不是真的会出现?”沈玉耀问曲川算是问对人了,曲川身为将军,在野外的时候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天气气象台,他不可能像现代机器那样,精准的测量天气,但他也能大概知道,未来几日是不是好天。他人现在在京州,没办法隔空看见冬州的天气,可京州与冬州相邻,看京州天气也能猜出一二。“冬州每到冬季便有大雪落下,那是苦寒之地,常人难以居住。今年京州冷的这样早,可能此刻冬州已经落雪了。”“这么急?”沈玉耀从冬州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上看,觉得那地方应该和她原本世界的东三省差不多,东三省的温度,确实在进入十月后就会迅速降低。现代的时候,人们还有供暖,在古代,东三省就太难熬了。“若今年又有雪灾,此刻降雪,反倒是好事。人们能提前预知大灾将至,做好准备。”此刻尚未封山,土地还未彻底上冻,如果是正值冬月的时候,突降大雪,那才是真的灾难降临,难以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