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跟在元石陆身后的李聪,脑子又一次聪明了起来。借由同站一门的缘分,李聪一路从一个看门小兵升到了禁军统领之下的副手,升迁速度奇快,都能写一篇名为《抱上看大门好兄弟大腿后我一路高升》的小说了。靠着元石陆上位的李聪,从来不想着如何讨好沈玉耀,只想着要抱好元石陆大腿,此刻元石陆给他使眼色,他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想想也是,对面不过是无名小贼,而元石陆是禁军统领,杀鸡焉用宰牛刀?于是李聪直接控马上前喊道:“哪里来的无耻小贼,竟敢在此狺狺狂吠!速速让开,不然李某定让尔等命丧当场!”邢老大一下子就火了,他在此讨生活也有个三年五载了,狂傲认不清现实的护卫见识过不少,但是像这种骂人话说的文绉绉的,却没见过几个。他那愚蠢的下属又在他背后小声交流了。“他是不是在威胁咱们?”“他骂咱们是狗!还说要杀了咱们!”“什么?日他大爷的,他敢骂我是狗!大哥,我不是狗!”邢老大只觉得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带了这两人出门,三娘竟然还说这两人可用,能用个屁啊!邢老大没忍住,回头一边一巴掌,将两个毛头小子的给打的原地一踉跄,差点儿一头栽地上。被打了,这两人还一脸懵,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第70章“老大?”“闭嘴!对面的朋友,看你是读过书的,怎么竟沦落到与人为护卫的份上?一个月能得几个银钱?还不如去我庄子做账房,月钱我给你开这个数!”邢老大伸出两根手指头。李聪还是第一回在对阵的时候,被敌人当着上司挖墙脚呢,他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多少,二两?”能当禁卫,家中必定是有些殷实底子的武将之家,李聪一个月俸禄不高,也只有二两左右,但是他的吃穿用度都由禁军包了,这些若是都算明白,一年下来少说也得四十两左右。听着不多,但寻常一户七八人的普通家庭,一年大概吃喝开销也就三五两。“什么二两,就两贯钱!”邢老大没想到对方这么敢开口,还要二两?把他宰了称一下卖了,都不值那二两银子!一贯钱是一千文,二两银子和两贯钱听起来一样,可里面的学问大着呢。银子价贵,虽说一贯钱可以换一两银子,但实际上要一贯多铜钱,才能换一两银子,心善的大概是一千一百文,心黑些的,就要一千五百文左右才能换一两银。一文钱能买两个大包子,这些钱给普通百姓绝对够用了。“还不算黑,但不行,我月钱比你现在开的高多了。”听着李聪和对方直接聊起了月钱,元石陆脸是越来越黑,他现在都不敢想太女的表情!上次曲川护卫太女出京的时候,怎么没出这些事情,轮到他就出了!李聪真是他的好兄弟,专门来给他挖坑啊!元石陆内心是崩溃的,实际上沈玉耀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相反,她还挺高兴的。很少有能听到这些百姓说话的机会,沈玉耀平日里听到的话,都太空太悬了。她开局身份高贵,认识的人里也没有一个身份低的,就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缺钱,唯一一个接触到哭穷的人,就是蔡有志哭朝廷国库没钱。国库没钱,不妨碍皇帝有钱。之前去新港,只看见热火朝天干活的景象,还有那些服徭役的百姓聚在一起狼吞虎咽吃饭的模样,除此之外,沈玉耀什么都没看见,甚至都没有机会和那些民夫聊一聊天。因为她出行太招摇了,那些民夫看见她腿都吓软了,还聊天?直接跪地上要给她磕头,吓得她赶紧走开了。这也是她此次非要微服出行的原因,她必须看见这个国家百姓真实的模样,才能知道要如何去治理这个国家。“公主,属下这就将他们赶走。”听着外面的谈话,于三心情不佳,她觉得那些人粗鄙不堪,恐会污了沈玉耀的耳朵。沈玉耀却伸手拦住她,主动大声开口问道:“道上的绿林好汉,还请放行,小女子家中遭难,要去芦苇村寻亲,身上并未带金银细软。”“老大,她说她身上没带钱。”“好像都是读书人,还拦吗?”邢老大也有点儿犹豫了,人家小姑娘家中遭难去寻亲,这要是路上还被抢了,那真是他的罪过。“前路不通,你们绕行!”他好说话,后头的人可不好说话,如果这行人被他们抢了,凄凄惨惨的过去,后面的人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要是没被抢,安安稳稳过去,后面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能吃头一口的肥羊。想到那些人的行径,邢老大又别扭的提示了一句,“年轻姑娘还是跟着大镖局一块走,就带这么几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小心路上出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李聪一脸震惊,这不会是在说元统领吧!很明显,对方是在说所有禁军。元石陆能忍,其余两名禁军都不能忍,他们禁军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被一个路边小贼说花架子了?“是不是花架子,比比便知道了!”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禁军,更是直接开口,想要请战。他看向元石陆,元石陆则在等太女开口。车厢里没有任何声音,这就是默认。元石陆了然,直接冲下属点了点头,那禁军轻笑一声,翻身下马,卸下腰间剑鞘,耍了个剑花。“不欺负你,我用剑鞘。”邢老大没想到对面的人还有几分本事,竟然那敢在这个时候直接跟他对战!无风,周遭的草丛却一阵晃动,显然躲在里头的人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出来了。邢老大哈哈一笑,“你用剑鞘,老子不占你便宜,老子用刀背!”“一口一个老子,我才是你老子!”禁军有些生气,一个助跑直接上了,他的剑法十分精妙,一招一式都带着浑然天成之感,可见平日里练习时没有偷工减料过。只是缺了些许变化的能力,如果对手是元石陆和于三这种将招数完全融入骨血的高手,那过不了三招就会落败,于三可能会赢得更快,因为于三是杀人的手法,敌人在她手下,只有活或者死两种可能。要想杀人,一招足以。“这个禁军名为肖卓,其父乃是骠骑将军肖庆,是先帝手下的武将,曾奉先帝之命,去南方平叛,三千人平了三万乱军,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其人最为出名的便是一手剑术。”于三为沈玉耀解释着,沈玉耀不可能了解每一个禁军的背景,这个时候就需要情报头子出场了。“原来是家学渊源,确实不错,就是这个贼人也有点儿本事啊,他这武功是什么路数,乱披风刀法?”沈玉耀说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笑话,于三想了下,她没听说过乱披风刀法,看来她还是不够博学,应该多了解一下江湖上的武林秘籍。“乱披风刀法出自何家何派?”“好像是个姓唐的,我随口说的,教习,你看这两个人谁输谁赢?”见沈玉耀没有多说的意思,于三便压下了疑惑,专注透过撩开的车帘一角,看向场上对战的两人。她本以为肖卓必胜无疑,没想到对方真有点儿本事在身上。肖卓用剑鞘乃是木制,而对方用刀背乃是铁制,木头很难胜过铁,所以在肖卓又一次格挡之后,木制的剑鞘直接裂开了一个大缝,露出了里面削铁如泥的宝剑。宝剑与刀背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等两人分离,邢老大看着自己磕出了一个豁口的刀背,心疼的喊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家伙耍赖皮,竟毁人兵器,不打了!”肖卓没想到会这样,收了招式后,一脸懵。现在要怎么办?“是个人才,底子很扎实,就是刀法太没有章法了些,有不少多余的动作,武器也太差了。”于三给出犀利评语,最后总结,“在民间,算是不错了。”“野路子能长成这样不容易,要不要收入麾下?”沈玉耀即便成为太女,手底下依旧是很缺人的状态,见到个还不错的人才就见猎心喜,想要收入囊中。于三倒是无所谓,就是有些犹豫,对方毕竟是个劫匪,这传出去不太好吧?“你敢毁我老大兵器!无耻!”“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拼了,弟兄们上!”邢老大是愿赌服输,但是他身后的小跟班却不行,小跟班没别的本事,拱火打架第一名,甚至还直接一招手,开始摇人。草丛里刷刷刷站起来一排排的人,各个身形精瘦,手上拿武器。就是这个武器吧,多少有点儿磕碜。拿着小匕首的已经算好的了,手上拎个锄头铲子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要下地开荒呢。怪不得拦路的时候就这么四五个人在,合着他们的装备已经是最好的了。沈玉耀有些无奈,不光她无奈,身上配备着精铁武器的禁军们也很无奈。若敌人都是穷凶极恶的贼寇便罢了,这一个个说是下地种田的农民都不违和,他们是禁军,手中的刀剑从来挥向敌人,不挥向平民百姓啊。肖卓弯腰将地上的剑鞘捡起来,已经彻底裂开,没办法用了。他一抬头,就看到所有人,包括对面的邢老大,都在警惕的看着他。年轻的小伙子,这一下给整不会了。元石陆见此,开口了。“肖卓,回来。”肖卓应了一声,赶忙回到统领身旁。元石陆翻身下马,冲邢老大抱拳道:“我们并无恶意,还请放行。”邢老大看看自己手里的兵器,再看看对面的,也有心要退了。可谁知这时突然草丛之上跑来一匹野马!野马背上,还骑着个高束马尾的少女,那少女和京城中的大家小姐很不一样,皮肤是麦色的,骑马而行时,能明显看到她身上的肌肉走向。她长的平平无奇,但有一双很亮很亮的眼睛,就好像是生活在野外的烈马,不服天不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