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们这么说话的。叶含煜按了下眉心,摆手朝三名侍女道:“你们先下去,我与姐姐单独有些话说。”“是,少主。”三名侍女立刻起身,像是终于把这烫手山芋甩了出去,逃难般冲了出去。叶凝阳视线在叶含煜身上掠一圈,凉凉一笑:“快突破了?你这次去还真是受益匪浅。看来兆宜府家主的位置,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争。”“我死里逃生,姐姐你难道不为我开心吗?”叶含煜叹口气。他这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自小争强好胜。他长高一寸,她便整日蹦蹦跳跳誓要长高两寸。他修叶氏剑法,她偏剑走偏锋修刀法将他打败。他突破驭灵巅峰,她便立刻闭关,不突破天灵绝不出来。他分明从未与她争抢过什么,她却自从懂事起便将他当假想敌。难道小时候她带着他爬树抓鸟的快乐日子,都是假的吗?!“开心?我可不想开心得太早。”叶凝阳脚尖碾了碾一地碎片,脊背靠在椅背上。“就凭你这性子,指不定下次什么时候又要去找死。到时候你死了,我此刻的开心不就浪费了?”“你说我送死,姐姐你现在难道不是在送死吗?”叶含煜皱眉正色道,“敌暗我明,而对方唯一暴露出的目的,便是掳走命格纯阳之人。你身为兆宜府千金,命格虽隐蔽从未鲜少有人知晓,可谁知道那人有什么诡异手段。”“若你死在兆宜府,叶氏便不是日后无颜立于天地间——叶氏连日后都不会再有了,在你出事的那刻便要颜面尽失。”叶凝阳也皱眉:“叶含煜,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死?”她指了指怀中赤刀,“我已是悟道境的刀修,母亲日前臻至合道,父亲几乎突破合道晋阶炼虚境。你现在也不赖,即刻起像你小时候吃糖豆那样多吃点丹药,很快也能晋升悟道境。”“那小人但凡敢露面,我们联手将他杀个片甲不留不好么?”叶含煜唇瓣动了动,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方手段不明,的确有可能不敌他们父子母女四人联手。可摆在他面前的是姐姐的性命,他不敢赌,也根本赌不起。“潇湘剑宗的弟子来了——”“到正厅了!少主,夫人说了,待您回兆宜府,接待他们的活就交给您。”“……”几乎是同时,叶凝阳环臂抱刀而起:“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是由我接待的。你刚回来,状况都没完全弄明白,让我去。”叶含煜一步上前侧身拦住她:“姐姐,你听见了,母亲点名要我去。”叶凝阳抬眸怒视他:“叶含煜,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因为直到经历了一些事,他才知道有些话真的该听。“姐姐,你先安心待在这里,晚些时候我送你离开。”叶含煜芥子中飞出一道金芒,光晕瞬间涨大凝成一尊巨大金钟,将叶凝阳房间牢牢包裹在内。半透明的禁制在他身后闪跃,叶含煜转身便走。“即云寺的极品法器?这种东西你拿来对付我?叶含煜,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放我出去!叶含煜!我可以,你们不需要关着我!”叶含煜置若罔闻,淡淡道:“带我去正厅见客。”“遵命!”一名穿朱红色长裙的侍女蹦蹦跳跳在前面带路,忍不住道,“少主,您从无相秘境回来之后,好像变了许多。”她憋了半天,“嗯……好像更可靠,更有家主当年的风范了!”叶含煜轻轻一笑:“是吗?”他脑海中不自觉闪回那道纤细却凌然的白色身影。但他不及那人的地方,还很多。想到温寒烟,叶含煜便愈发好奇正厅中等着的究竟是潇湘剑宗哪个峰的弟子。他脚步加快,逐渐从被带路变成了将侍女远远甩在身后,灵力无意识运转,几息间便赶至正厅。正厅中立着两道身影。一人一袭青衫,面容俊逸温润,墨发以一根玉簪束起,气度极其儒雅,令人如沐春风。另一人一身白色长裙,身材苗条,五官虽并不算惊艳,看上去却让人感觉极其舒服。尤其是,那双弯月般的眉眼……叶含煜眼睛微眯,视线在白衣少女似曾相识的眉眼间微微停顿片刻。怎么长得和前辈有几分像?只不过温寒烟气度清冷高华,如梨花皓月,眼前少女却多了些女子独有的娇憨,似春日桃花,风格简直截然不同。但凡熟悉任何一方,便绝不会将两人认错。叶含煜兴致淡淡地收回视线,朝着青衫青年拱手,语气却有些疏远:“原来是季师兄。”潇湘剑宗弟子向来着白衣,成千上万名弟子中,唯独只有一个特例,便是季青林。他身份并不难猜。季青林没察觉到叶含煜态度冷淡,他也微笑回了一礼:“叶少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叶含煜扯了下唇角:“过奖了。”这是什么运气,他竟然碰上前辈的师兄。叶含煜目光微微一转。白衣少女怯生生打量着他,清润眸底漾着几分好奇,还有几分他摸不着头脑的亲切。就好像她一早就认识他,还对他熟悉得不得了。叶含煜面色古怪,被看得浑身难受。见他盯着纪宛晴看却不说话,季青林无声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将纪宛晴挡在身后。他笑得和煦:“这位是我师妹,纪宛晴。”“谁?”叶含煜故作茫然,语气却不客气,“季师兄,我没记错的话,你师妹不是叫温寒烟吗?她改名了?”说着,他重新看向纪宛晴,认认真真端详片刻,一本正经道,“长相也变了些。”“……”季青林笑容微僵,片刻后才道,“寒烟的确也是我师妹,但纪师妹不久前刚在朱雀台行了拜师大典,拜入我师尊门下,如今也是落云峰弟子。”“哦。”叶含煜丝毫没有歉意地道歉,“抱歉,我刚从无相秘境中出来,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太了解。”“……无碍。”季青林脸都快笑僵了,自从温寒烟离开潇湘剑宗,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无力感。这兆宜府少主果然如传言中一样,丝毫不通人情世故,仗着点天分便自视甚高,实际上却没什么本事。季青林扯开话题,不再与叶含煜寒暄,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自己呕血的话。“方才东洛州又发现了一具尸首。”他柔和一笑看一眼纪宛晴,“好消息是,这次宛晴出手及时,用法器捕捉到了对方的气息。”“那的确是好消息。”叶含煜又看一眼纪宛晴。对方也正看着他,或许是他方才出言得罪了她,她眼神不复起先那种令他头皮发麻的熟稔,反而带着点难以置信。“叶少主,我可是曾经得罪过你?”她轻声问,笑意盈盈的,似乎压根没把他先前的冒犯放在心上。“没有。”叶含煜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我都没见过你。”他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叶含煜对纪宛晴长什么样不感兴趣,但对她一身行头却极其感兴趣。云澜剑尊几乎对这名新弟子的宠爱不加掩饰,纪宛晴看似与温寒烟穿着差不多的白色长裙,实际上从头到脚都被各类高阶法器包圆了。反观前些日子与他朝夕相处的温寒烟,她身上简洁朴素到一定令人惊叹的程度。除了一把剑,一个斗笠,什么都没有。什么样的师尊和师兄,会对五百年前为苍生几乎搭上性命的人,如此忽视,如此苛待?难道不该将天材地宝堆满她整个洞府?他若是温寒烟,恐怕不只要大闹朱雀台。他绝对要把整个潇湘剑宗都给炸了。叶含煜心底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都怪他走得太匆忙,身上东西也都在无相秘境中被毁得差不多,没有给前辈留下什么信物。下次若是见到她,他定要送她多多的法器,给她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挂满,芥子里也塞得满满的。“东洛州是兆宜府的地盘,潇湘剑宗天高皇帝远,你们在此未必能服众。”叶含煜语气不太好,勉强维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去处理尸首,安抚民心,既然那抹气息是你们法器捕捉,那便麻烦你们去追踪了。”说罢他敷衍拱手行了一礼,提着剑转身便走:“护卫随我来。”乌央乌央的赤衣护卫离开,空旷的正厅瞬间只剩下两个人。季青林和纪宛晴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