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获得的信息实在太少,温寒烟暂时理不出什么头绪,只好将狐疑压在心底。再抬起眼时,裴烬已不在身侧。温寒烟四周环视一圈,正欲起身,一道劲风猛然袭来。她浑身一凛,条件反射足尖一踏冰棺飞身而起,于半空之中旋身避开这一击,翻身落地。“尊上……是尊上吗?”方才这里动静太大,吸引来不少魔修。如今入内发现巫阳舟的尸体,为首几名魔修瞥见巫阳舟并未用幻形丹遮掩的真容,险些被丑得吓晕过去。“……是,看衣服,就是尊上!”“一定是她杀了尊上,方才只有她和那个随从来过,绝对不会有错!”“杀了她,替尊上报仇!!”凶恶眼神瞬间钉在温寒烟身上。二话不说又是数道魔气袭来。温寒烟心中冷笑,方才这里打得震天动地,也未见这些魔修半点影子,此刻尘埃落定反倒对她喊打喊杀。她运转起【踏云登仙步】避开攻势。若不是她此刻灵力虚空,她真想用【莫辨楮叶】学上巫阳舟几招,吓死这群欺软怕硬的魔修。见她只一味闪避并不还手,几名魔修高声道:“她与尊上交手,此刻定然虚弱,趁这个机会拿下她!”与此同时,温寒烟识海中响起龙傲天系统的声音。【该角色符合:趁火打劫、贪生怕死的炮灰反派。】【任务:请冷笑将他们踩在脚下:“死在我的脚下,是上天赐予你的荣耀!”】温寒烟手腕一抖,险些没握住流云剑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几乎是同时,她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虚空中传来一道声音。尖尖的,细细的,和龙傲天系统的声音很像,却明明白白不是出自于同一人之口。[叮!白月光……请……强势握住……要你全家陪葬!]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而且内容也混乱,温寒烟半晌也没听明白。她等了片刻,龙傲天系统似乎什么也没察觉,还在她识海里兴冲冲地加油呐喊。温寒烟再凝神细细去听的时候,已经什么动静都听不见了。仅剩呼啸而来的破空之声。恰在这时,周遭光线这时陡然一暗。在几乎刺穿人耳膜的鬼哭尖啸声中,浓雾滚滚似黑云般倾轧而下,几道猩红刀光撕裂黑暗,如同惊雷般蔓延笼罩了整个空间,将全部魔修尽数围困其中。温寒烟心头一凛,身体比意识更快,条件反射地雷霆出剑,催动【剑覆河山】斩向距离她最近的几名魔修。几乎是同时,刀光闪电般掠过,仿佛在同她比速度一般,风卷残云似的扫向剩下的魔修。“啊啊啊——”围拢过来的魔修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一左一右两道虹光争先恐后地撕碎,那场面竟然在血腥之余,显出几分古怪的滑稽感。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头骨碎裂的脆响声近在咫尺,温寒烟鼻尖依稀闻到一股熟悉的沉香。她抬起头,就看见方才不知所踪的裴烬去而复返。温寒烟一眼便看见他手中的昆吾刀,比起先前长了一截,一段三指宽的猩红刀身横跃于刀柄之上,在昏暗之中反射着彻骨的寒芒。她反手抽回流云剑,一道魔修尸体软软倒下来。……算了,这个任务她不做也罢。平时说那些话也就罢了,眼下裴烬在她身侧,若是听见她说出那些狂妄的字眼,指不定要如何调侃她。在她身侧,浓重的雾气裹挟着凶戾之气缭绕,缠住凛冽的刀身,荡开一阵浩瀚的威压。裴烬随手将掌心尸体扔到一边,刀光散作光点在他宽袖旁沉浮,漫天狂舞。[说话啊!快说话啊!你哑巴了吗?]绿江虐文系统又重复了一遍台词,[“敢碰她,我要你全家陪葬!”简单吗?只有十个字而已,你再不说,我就要扣你的寿元了!]裴烬薄唇动了动,没说话。两人相对无言,神情也仿佛照镜子一般,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诡异感。温寒烟没再听见什么动静,见裴烬眼神怪异地盯着她,心下也闪过几分古怪的念头。刚才那声音虽然时断时续,说的内容也闻所未闻,但是莫名的,温寒烟总觉得很熟悉。仿佛和她的龙傲天系统有异曲同工之妙。温寒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烬的神情。“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声?”另一边,裴烬听着识海中绿江虐文系统恶狠狠的:[叮!任务失败!]他沉默片刻,皮笑肉不笑:“你觉得什么样的声音,算是怪声?”温寒烟也沉默。她总不能把系统的事情实话实说,安静感受片刻,也的确没有再听见方才那一瞬即逝的动静。或许是她精神太过紧绷,将刀鸣声错认成了其他声响也说不准。“浮屠塔那块残刀就是这个?”温寒烟直接转移话题,视线落在他掌心。裴烬挽了个刀花,微微一笑:“如你所见。”他神情散漫,语调闲适,仿佛不久前死去的并非故友更非死敌,而是路边随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也似乎从未有另一个千年之前的人,短暂地回到他身边,然后再次彻彻底底地失去。温寒烟定了定心神,听着这句话,又莫名回想起卫卿仪最后的话。——“他不是个恶人,只是不太会表达。”温寒烟想了想,冷不丁伸出手:“给我碰一下。”方才云里雾里、连蒙带猜听了那么多千年前的过往内情,她又不是木头做的,自然也多了几分好奇。无关她和裴烬之间的关系,更不算什么在意。她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裴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先前在兆宜府中,她无意间触碰昆吾刀柄之后陷入幻象。或许这一次她也能照葫芦画瓢,找到她想要的答案。第52章旧事(八)温寒烟开口时,裴烬已慢条斯理迈步踩着一地尸首往外走。闻言,他顺带扬起手,眼也没抬地将昆吾刀扔过来,似笑非笑:“我比你大方,随便碰。”昆吾刀凌空而来,却丝毫不带杀气。温寒烟轻松将刀柄接入掌心,左手双指并拢抚上那多出来的一截刀身。昆吾刀在她掌心安静地闪跃着虹光。没反应。温寒烟一皱眉,难道是她摸得太敷衍?先前她生怕裴烬先她一步抢到刀柄,整个手心都将它包裹在内,力气大得险些抽筋。而这一次,她是不是也应该这样用力地握紧裴烬新得的那一片残刀?温寒烟盯着那截开了刃的刀身,深吸一口气,伸手用力攥上去。锋锐刀意逼上掌心,还未触碰到刀刃便已是一阵刺痛。温寒烟心下一横,正欲用力。一只冷白骨感的手倏地伸过来,一把握住她手腕。“我说美人啊。”裴烬偏头看着她。他脚尖碾了下不知道属于谁的尸首,意味深长道,“看在我不久前才帮过你的份上,不如对我稍微仁慈些。”温寒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她去攥刀刃,伸的是她的手,即便受伤流血,也是她稍微吃点皮肉苦。关他什么事?裴烬看着她面无波澜的神情,仿佛从其中看出她没说出口的狐疑。他偏头笑了下,屈指弹了下刀身:“用我的刀。”指尖又用力扣紧她的手腕,“伤你的身。”裴烬松开手,语调慵懒,“道心誓发作,我是无所谓。只不过,待会恐怕你得背着我走。”温寒烟动作猛然一顿。这些日子在浮屠塔,她与裴烬配合得太自然,以至于她险些忘了道心誓。他帮她护她,都不过是因为这个。心底那些好奇,仿佛在这一刻猛然间被驱散了不少,温寒烟松开手,将昆吾刀扔回去:“算了。”她收敛了兴致,转身便走。裴烬千年前为何屠尽乾元裴氏,跟她有什么关系。*宁江州最大的酒肆里,来往行客络绎不绝,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