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玉竹,高兴时眼睛是清凌凌的,生气时眸光是黑亮亮的,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幽深沉郁如冬日的深潭,冒着寒气,看不清水面下的内容。
过完江氏的头七,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晚饭,饭后玉竹给郁欢找了点事做缠住她,带着宝儿去看田治辉,向田治辉问起那天晚上的情形。
田治辉瘦得形销骨立,整个人都脱了形,适才的晚饭他也没吃多少东西,听到女儿问起那天的事,眼泪止不住地又掉了下来。
“那天天有点阴,病人不多,我从医馆回来,你娘做了糖醋荷藕和馄饨,我还记得,馄饨是羊肉馅的,她说天冷了吃羊肉身上热乎……”
田治辉眼中泪水不断,用袖子擦了擦,哽咽着继续说:“吃过饭,她拿出帮我缝制的冬鞋,让我试试……”
玉竹和宝儿的视线落在炕头的新鞋上,青布的鞋面,鞋口处绣着寿字花纹,针脚细密,绣工精湛。
只是鞋面上溅上了几滴鲜血,时日既久,鲜血已经变成了褐色。
田治辉也跟着看过去,再次抬袖擦泪,玉竹拦住他,递给他一方帕子。
“鞋子做得刚刚好,又暖和又舒服,你娘又说起欢儿和宝儿,她盼着欢儿早些生个一男半女,好为张家传宗接代……”
宝儿掉下泪来,哽咽出声:“爹,娘她……”
自从江氏死后,宝儿就改口跟着郁欢叫田治辉爹爹,说起江氏也总是一口一个娘。
几年来江氏待宝儿如亲生子,宝儿自己心里也极是感恩,没想到他和郁欢刚刚成亲,正要好好孝敬老人的时候,江氏便遭此不测。
“宝儿你不要难过,你娘她知道你的心意。”田治辉摇了摇头对玉竹道:“你娘又说起你,说你年岁也不小了,该瞅个合适的人家,我们说起欢儿成亲时,燕将军来帮忙的事,看得出那孩子对你有意,你娘说燕青倒是个好孩子,在杭口县三年也知根知底的……”
听说娘亲临终前还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玉竹神色平静中带着几分凄婉,并没有半分忸怩。
她和宝儿来是想问问那天杀手的详细情况,田治辉也知道他们的用意,但他唠唠叨叨地将那晚的情形回忆一遍,意在向儿女交待江氏当时的状况。
两人听着心中酸楚不已,宝儿更是红了眼圈,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