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很是晓事,知楼上二人非富即贵,亲自端来热茶给二人漱口消食。
两碗热茶下肚,崇祯意犹未尽,带着王承恩下楼去逛庙会散心。
眼下城内城外虽人心惶惶,这都城隍庙庙会却依旧热闹非凡,不弱昔日,但见:
熙熙攘攘人如云,棋盘街上墨飘香;
祈喜乞灵求祉佑,袅袅神香脉脉烧。
崇祯正逛得兴起,忽然前方的人市上一片喧闹嘈杂,似乎还夹杂着一个男孩子撕心裂肺、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声,那哭声凄惨至极,令人心惊胆战。
崇祯在后世最喜欢瞧热闹,当下便收起了笑容,朝着哭闹的方向快步走去。
此处已然是人头攒动,一街两行错落无序地遍布着用高粱秆搭起的窝铺,那些从通州、东郊一带逃来的难民,人人都面呈菜色、形容枯槁。
有的用破瓦罐熬着野菜粥,有的抱着旧棉袄缩在角落,有的缝补破衣裳,还有的捧着破碗喝着稀粥,肮脏杂乱、乌烟瘴气的,散发着刺鼻难闻的霉味和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颗枯树周围早已围满了人,树上几只乌鸦“喳喳”地叫着,树下一张破棉被严严实实地盖着具尸首,仅一双枯手露在外面。旁边一个十七八岁、衣衫褴褛的少年趴在被上,哭得肝肠寸断:
“我的亲爹呀!娘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的!您怎就这般绝情,撇下我就这么匆匆去了……”
那少年嚎啕大哭,双眼肿的似熟透樱桃一般,眼泪口水混作一团,跪着两只腿向围观人群哀求:
“大叔大婶们哪!您哪位行行好把俺买回家,俺得了钱好让俺爹入土为安!今日您发了这个善心,就是日后有大灾,也能平安长寿呀,俺愿给您当牛做马!”
众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可大多只是冷漠地瞧着热闹,脸上或是带着几分好奇,或是挂着些许麻木,却没有一人扔钱相助。
王承恩眉头紧皱,眼中满是不忍,他似乎从这可怜少年身上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久居深宫的他,原本沉浸在逛庙会的新奇与欢喜之中,然而此刻,这悲惨一幕却如同一盆冷水,将他心中的兴致瞬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从怀中掏出三五两碎银,小心翼翼地凑到崇祯耳边,压低声音,哀求道:“皇爷,便赏他些吧。”
崇祯站在人群之中,脸上不见丝毫怜悯。他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此等卖惨葬父的把戏,他在后世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