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给她进出宫闱的令牌,难怪她善良温柔的姐姐能想出这样的计策。他的心机好深。青枫自嘲,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帮了姐姐,到头来只不过是燕弘添手里的一枚棋子。
“难怪她要骂朕是嗜血残暴的畜生。”燕弘添一直在笑,笑得青枫心里发毛。
畜生……心脏不知怎的猛的收缩了一下,被自己的生母骂做“畜生”是什么滋味,青枫不能想象。她不明白,明明就是他为了铲除异己设计了自己的母亲,为何她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被至亲背叛的痛?还是说这中间还有其他缘由?脑子还没有想明白,嘴里却已经低声回道:“你不是。”
始终低着头冷笑的燕弘添猛然抬头,“那朕是怎样的人?”
夜色中,她仍是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双黑眸紧紧的盯着她,比以往任何一次对视都锐利,仿佛要看进她心里。她知道,今天或者是最好的时机,不管是要讨好他,还是打击他,都能直入心房,青枫嘴巴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摇摇头,冷淡的回道:“我不知道。”这世上多少人绞尽脑汁不停猜想费尽心思还不都是为了弄懂上位者的心意,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真正懂了,或许也离死不远了吧。
万民臣服,天下之主,他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孤寂,注定了不能被人理解,这是他应该受的。在这一刻,青枫忽然觉得他可恨也很可怜。若说前些日子,是不想殃及到自家姐妹的性命不能杀他,那么现在,她是真的不想杀他了。这样的人活着也不见得是多么幸运。
京城里高官显贵如过江之鲫,各种豪门大宅更是不胜枚举,但是有一座宅子,却是京城里除了皇城外,最为宏大的建筑,那就是御史行谏大夫辛绥辛大人的府邸。倒不是御史行谏大夫这个官职有多大,而是辛氏一族从燕氏建国开始,就一直辅助皇上,当年穹岳开国皇帝御赐了这块彼邻皇城的土地给辛家,其显赫地位可想而知。虽然现在辛氏已不能和那时相比,但毕竟三代辅佐皇室,辛绥的女儿还是一国之母,辛家在这皇城内,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辛氏大宅里最独特的,当属建于最中心位置的一座独立的院落,三层小楼,除一层议事外,楼上全是藏书,可见辛氏祖上还是崇尚文治的。子时早已经过了,屋内依旧敞亮,宽厚的红木大桌后,一个六十出头的男子手握一杯热茶,端坐于主位之上,眼中暗藏锋芒,脸上神色如常,好像正在细细品味茶水的甘甜醇厚。两名男子分别站在书桌左右,一个三十多岁,面露烦躁之色,一个二十五六,却反而显得沉稳很多。
辛绥老僧入定一般,辛赴城实在忍不住问到:“爹,皇上到底想干什么?”今晚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了楼夕颜夙凌和单御岚等人不奇怪,奇怪的事青灵居然也去了,最后连太后都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后楼夕颜却被放了出来。太后费尽心力才把楼夕颜关入大牢,今日竟没有阻拦,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
站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低笑一声,说道:“想想皇上为什么把青家姐妹送给楼夕颜和夙凌而没有送给别人,想想以他二人的性情,为何还会收下这样的礼物,想想皇上不止临幸青枫一人,为何就她怀了龙种?”
青家姐妹?辛赴城一惊,急道:“皇上是要利用青家三姐妹,把楼家和夙家连在一起,成为皇上在朝堂之上的一股合力!”
辛绥轻轻吹了吹杯沿的茶叶,叹道:“西太后太沉不住气了,杨家只怕是完了。”三年前是因为昊王,今日又是为了朝阳公主,妇人之见,永远都是为儿女所累,难成大事。
辛赴城点头,骂道:“说起来昊王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主,若是早知道这母子二人的脾性,咱家当年就不应该和他们搅和在一起,黄金都已经让他们运走了,竟也不能成事,现在还被皇上找了回来。”还差点把他们家拖下水。
辛易蘅嗤之以鼻,二哥真是愚笨,爹一方面暗中给与太后和昊王支持,另一边又通过凝儿相助皇上,最后不管谁赢,辛家都立于不败之地。当年知情的人本就不多,现在除了太后其他都死绝了,根本不可能再牵扯上辛家,辛易蘅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沉吟片刻,辛易蘅低声说道:“爹,杨家已不足为患,接下来皇上定是要削弱咱们辛氏一族的势力,我们如何应对?”
辛绥品了一口香茗,气定神闲的回道:“辛家三代鼎盛,根基牢固,不然皇上也不会这般忌惮,要除辛家没这么容易。燕弘添可不是心浮气躁之人,不会轻举妄动。再则他肯定也没有料到,青家姐妹这般能耐,把楼夕颜和夙凌迷成这样,正妻之位都留给了她们。”直呼皇上名讳,整个朝堂除了辛绥已没有第二个人敢,即使只是暗地里叫。
辛易蘅眼神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笑道:“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大将军,皇上肯定也怕他二人联合起来对抗皇权!所以现在皇上这般荣宠青枫,也是为了用她笼络青家姐妹,牵制楼夕颜和夙凌。”
赞许了看了一眼这个最小的儿子,辛绥颇有些自负的回道:“杨家已经不行了,朝堂之上总要有势力互相牵制,一时之间他还不会动辛家。”
眼见爹和小弟一唱一和,辛赴城不甘被冷落,急道:“爹,即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让青枫生下这个孩子,不然的话,太子之位旁落别家,我们辛家只怕再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