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后异常敏锐,元诩的凝视令她心有所感,霍然看了旁边的元诩一眼,母子俩的目光不禁碰到一起;儿子那阴森森的目光就像是蛰伏在草丛中吐信的毒蛇,令她毛骨悚然,
元诩也已感觉母亲感觉到了自己浓重的恶念,只紧张得头脑一片空白、脸色惨白,身子更是因为惊惶和恐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一样。
胡太后明白儿子一直敌视自己,却未曾想到儿子竟然这般仇视自己;她将此事记在心上,淡淡的问道:“诸位公卿大臣尽皆主张拨钱拨粮,以助尔朱天宝早日平定叛乱,至尊以为如何?”
元诩强作平静,颤声道:“儿臣听母后的。”
“既然至尊没有异议,那便调拨一些钱粮吧!”胡太后顺势说了一句,向元雍问道:“太师,国库还有多少财帛粮食?”
元雍行礼道:“禀太后,老臣上个月粗略统计一下,发现国库只有两千七百万缗钱,如果把绫罗、绸缎、缣、布折成钱,仅仅只有六千多万缗。”
铜钱用名叫“缗”的绳子穿方崐孔,一千个铜钱用“缗”穿连在一起,那就是一缗钱、一贯钱;一缗之下,还有一百个铜钱的“串”。
六千多万缗看似很多,但是大魏王朝的钱币十分混乱,除了仅仅流通于司州和豫州的太和五铢钱以外,京城和各州郡还有私人铸造的私钱、烂钱。而私钱和烂钱含铜极低、薄如纸张、一掰即断;钱币的不统一、以及大量私钱和烂钱涌入集市之后,导致物价高涨、钱不值钱。正是因此,所以元雍说“九千多万缗”之前,加了“仅仅只有”四字。
胡太后也被这个数字惊到了,她难以置信的说道:“我朝状况竟然如此不堪?”
“雍凉二州这几年干旱少雨,几无收成;而古雍州和古并州北方战争频发,各州郡百姓为了躲避战乱,纷纷逃离家园,朝廷和地方官府非但收不了赋税,反而还要拨大量钱粮赈济。说是入不敷出亦不为过。”元雍拱了拱手,又小心的说道:“而且我朝每年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兴建寺院、开凿石窟和佛像。如此长期只出不进,国库自然没有剩下多少钱了。”
“要不就加税吧。”一个中年宗亲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多征河/北和中原各州郡百姓的赋税,以解决眼前危局。”
“荒谬/那不行!”元雍和元融同时怒斥此人,两双犀利眼神几乎要把他戳上十几个窟窿。
元雍怒而拍案道:“今之大魏也只有河北、中原各州郡比较稳定,况且今年已然征收过一回了,要是再加重税赋,岂不是闹得怨声载道、叛乱四起?”
“不错。”元融难得的附和道:“加收税赋动摇国本,实不可取,若是贸然而为,淮水以北的的军民定然背井离乡,投靠南梁。”
那名宗亲不敢与元雍、元融对抗,只好讪讪坐下。
“太后,老臣家中尚未一些良田,可以变卖一些,以解朝廷燃眉之急。”就目前的处境来说,元雍明白这笔钱不出也得出,他未免惹来元融挤兑,干脆表现得十分主动;只不过他终究还是耍了一个心眼:既没有说清变卖多少良田、也没有说要捐赠多少钱粮。
胡太后听不出个中奥妙,暗自想到“不管高阳王奢侈与否,可他这份忠诚十分难得,远胜其他宗亲。”
她沉吟片刻,遂向众臣说道:“自今日起,各地立刻停止修建寺院、停止开凿石窟,批复下去的金银财帛悉数运回国库、各州府库。”